田栩罂与宫远徵带着苗疆的祝福与厚赠,悄然返回宫门。征尘未洗,宫远徵心中那团炽热的火便已按捺不住。他深知此事拖延不得,亦不愿再让他的罂哥哥受半分委屈,于是在一次日常的执刃殿议事上,趁着宫子羽、宫尚角、宫紫商以及三位长老皆在,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朗声开口。
“执刃,诸位长老,尚角哥哥,紫商姐姐,”宫远徵的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荡在肃穆的殿宇中,“我,宫远徵,欲与田栩罂结为终身伴侣,恳请执刃与长老院允准,并为我二人主持婚仪。”
话音落下,殿内有一瞬的寂静。
宫子羽微微挑眉,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宫尚角端坐如钟,面色沉静,只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但并未出声。宫紫商更是眼睛一亮,差点就要拍手叫好,被身旁的金繁轻轻拉了一下衣袖,才勉强忍住,但嘴角的笑意却掩不住。宫朗角、田芷溪等小辈站在稍后位置,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也早有预料。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便被打破。
“胡闹!”
花长老率先拍案而起,脸色铁青,须发皆张。“宫远徵!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男子与男子,此等悖逆人伦之事,岂可宣之于口,更遑论行之于众!我宫门百年清誉,岂容你如此玷污!”他性情刚直守旧,对此等“离经叛道”之事最为抵触。
月长老亦眉头紧锁,语气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反对:“远徵,你年轻气盛,或为一时的……依赖之情所惑,但此事关乎你一生,更关乎宫门体统。徵宫传承,宫门血脉,岂能儿戏?此事,断不可为。”
雪长老抚着长须,神色最为凝重,他看向宫远徵,又瞥了一眼站在他身侧、始终沉默不语的田栩罂,沉声道:“远徵,栩罂。你二人于宫门皆有功绩,老夫并非不明事理。然,祖宗规制在前,世俗礼法在后。宫门非是苗疆,可率性而为。你二人若执意如此,置宫门于何地?置天下悠悠众口于何地?此事,老夫亦难以赞同。”
三位长老态度坚决,反对之声如同三座大山,瞬间压向殿中的宫远徵和田栩罂。执刃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压抑。
宫远徵早料到会遭反对,但亲耳听到这些尖锐的指责,脸色还是瞬间白了白,他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倔强地昂着头,正要反驳,却被田栩罂轻轻按住了手臂。
田栩罂上前半步,将宫远徵隐隐护在身后。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激愤的长老,最后落在宫子羽身上,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执刃,三位长老。我与远徵之事,非是一时冲动,亦非悖逆人伦。两情相悦,愿结连理,何错之有?”
他顿了顿,无视花长老愈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至于宫门清誉、祖宗规制……敢问长老,宫门立足之本,是这些虚名陈规,还是门内子弟的安危与心意?无锋肆虐之时,可曾因宫门守规而手下留情?后山隐患爆发之时,祖宗规制可能将其化解?”
他的质问如同冰锥,刺入核心。“我田栩罂入宫门以来,自问未曾有负宫门。远徵身为徵宫宫主,研制百草萃,精进医毒,于宫门更是功大于过。如今,我二人只求一个名正言顺,相伴余生,竟比抵御外敌、清除内患更为艰难么?”
“强词夺理!”花长老怒道,“功是功,过是过!岂可混为一谈!此例一开,宫门纲常何在?!”
“纲常?”田栩罂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嘲,“若纲常便是扼杀真情,令有功者寒心,那这纲常,不要也罢。”
“你!”花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栩罂,一时语塞。
月长老沉声道:“栩罂,你莫要恃功而骄!此事绝非儿戏!”
雪长老也叹道:“非是老夫等人不近人情,实是……”
“实是怕了。”一直沉默的宫尚角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三位长老,“长老们反对,无非是惧怕世俗非议,惧怕宫门声名受损,惧怕……掌控不了这打破常规的局面。”
他走到田栩罂与宫远徵身侧,姿态已然鲜明。“但我想请问,如今的宫门,还是那个需要固步自封、墨守成规才能存活的宫门吗?无锋已灭,后山已定,宫门正值鼎新之时。若连门下子弟的真情实意都要扼杀,这宫门,与一座冰冷的坟墓何异?”
宫尚角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宫子羽此刻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神色倔强的宫远徵,又看了看平静却坚定的田栩罂,最后目光落在三位面色变幻的长老身上。
“三位长老,”宫子羽开口,声音带着执刃的威严,“尚角哥哥所言,不无道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远徵与栩罂哥之情,我等有目共睹。他们为宫门付出良多,若连这点心愿都无法满足,岂非令功臣心寒?”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此事,我身为执刃,准了。”
“执刃!”三位长老齐声惊呼。
宫子羽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反驳,目光坚定:“我知长老们担忧。但请相信,如今的宫门,有我,有尚角哥哥,有紫商姐姐,更有栩罂哥和远徵,足以面对任何风浪。若外界有非议,我宫子羽一力承当!此事,不必再议!”
执刃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小辈们眼中露出欣喜,宫尚角微微颔首,宫紫商差点欢呼出声。三位长老面色铁青,却又碍于执刃之令,无法再强行反对,只能怒哼一声,拂袖不语。
宫远徵怔怔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田栩罂,又看了看力排众议的宫子羽和宫尚角,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冲击着他,让他眼眶发热,几乎落下泪来。
田栩罂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
掌心相贴,温暖传递。
虽然前路必定仍有荆棘,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赢得了最重要的认可与支持。属于他们的婚仪,终于被提上了宫门的议程。一场新的、不见硝烟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已然携手,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