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亲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执刃殿内再次迎来了紧张的对峙。宫尚角去而复返,与三位长老及宫子羽齐聚于此,田诩罂与宫远徵亦被召至殿中,静立一旁。
宫尚角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宫子羽身上,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宫门更换执刃一事已昭告天下,此刻撤换确有不妥,难免引人非议,显得儿戏。” 他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刀,“但是,让一个众人眼中纨绔无能、未经考验之人坐上执刃之位,难道就不会让宫门沦为江湖笑柄吗?”
“宫尚角!你说谁是笑柄?!”宫子羽瞬间被激怒,脸色涨红,咬牙反驳。他的急躁反应,反而更衬得宫尚角冷静得近乎冷酷。
宫尚角并未直接回应他的怒火,而是转向三位长老,有理有据地道:“历届执刃,皆是从宫门最优秀的继承者中脱颖而出。即便是我与前少主宫唤羽,亦是成功通过了后山的三域试炼,才最终获得少主候选资格,此乃宫门祖制。论武功修为、才智谋略,乃至江湖威望,宫子羽目前皆难以服众,他不过是依仗‘缺席继承’的祖训,借着突发变故钻了空子,方能站于此位。”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宫子羽和三位长老的心中。长老们沉默着,无法反驳。
宫尚角继续施压,目光如炬:“长老们,既然我们处处要讲规矩,那么,继任者需通过后山三域试炼这条铁规,是不是也该重新拿出来讲一讲了?这才是对宫门真正的负责!”
雪长老面露难色,叹息道:“尚角,当时情况紧急,事急从权,实在无法顾及……”
“可如今时间很充裕。”宫尚角打断他,神色轻蔑,仿佛早已断定结果,“若是宫子羽能在三个月内通过三域试炼,我便心服口服,尊他一声‘执刃’,绝无二话。” 他刻意将之前心中闪过的一月之期改为三个月,既显得不留情面,又让人难以指责他过于严苛。
“三个月闯三关?”宫子羽胸口剧烈起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宫尚角!你干脆直接说要撤了我的执刃之位算了!何必如此恶意刁难!” 三域试炼之艰难,他素有耳闻。
宫尚角冷冷抬眸,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通不过三域试炼,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江湖凶险,无锋对我宫门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一个弱小无能的执刃,如何保护宫门血脉,守护这旧尘山谷?让你通过试炼,是执刃应尽之责,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到了你口中,反倒成了我恶意刁难?” 他句句在理,将个人质疑拔高到了宫门存亡的高度。
月长老见状,忍不住开口缓和:“尚角,三个月时间确实紧迫了些。你当年参加三域试炼,我记得也用足了三个月才通过。”
“正因我经历过,才知道三个月是底线。”宫尚角语气不变,“既然月长老觉得三个月已是宽容,那便三个月。免得让人觉得我宫尚角心胸狭隘,刻意针对。” 他将“宽容”二字咬得略重,目光再次逼视宫子羽。
同为三个月期限,看似公平,却让宫子羽骑虎难下。若此刻退缩,岂非坐实了自己“无能”?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在宫尚角压迫性的目光和三位长老沉默的注视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与决心自心底涌起。他猛地抬起头,打断还想劝说的月长老,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好!三个月就三个月!我闯!”
宫尚角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他这次在宫子羽脸上看到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不带退缩的坚定意志。这让他暂时敛起了锋芒。
然而,他并未就此结束,而是忽然将话题引向了一直沉默旁观的田诩罂,以及站在他身侧的宫朗角:“其实,我当时不在宫中,按‘缺席继承’规矩,无缘执刃之位,我无话可说。但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三位长老——当时,能力、武功、智谋皆属上乘的诩罂弟弟就在宫门之内,他虽姓田,但体内流着宫门血脉,若论继承资格,并非无法可循(意指可改回宫姓)。即便诩罂弟弟志不在此,那么,朗角弟弟也已成年,他或许武功稍逊,但处理角宫外务、协调商事之能,众人有目共睹,业务能力出众。为何当时,长老们未曾考虑过他们二人?难道仅仅因为惯例属意羽宫,便如此仓促定论吗?”
他这话问得尖锐,直接将当时决策的潜在问题摆上了台面。
田诩罂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并未出声。他感受到身旁宫远徵瞬间投来的、带着不满与警惕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宫朗角则微微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三位长老被问得一时语塞。花长老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当时情势危急,执刃与少主同时罹难,宫门不可一日无主。诩罂虽能力出众,但终究……姓氏有别,且其本人向来无意于此;朗角年纪尚轻,且主要精力在于辅佐你处理外务,骤然担此重任,恐难服众。按祖制与惯例,子羽确实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解释,虽有些牵强,但也道出了当时的无奈与惯性思维。
宫尚角未再深究,他提出此事,更多是为了进一步施压,彰显宫子羽继位并非毫无争议。他重新将焦点拉回试炼:“既然人选已定,争议暂搁。那么,关于子羽弟弟三个月内完成三域试炼之事,三位长老可还有异议?”
雪长老仍有顾虑:“可是……从未有在任执刃参加三域试炼的先例,万一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宫尚角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冷静:“怕什么?不过是再启动一次‘缺席继承’罢了。宫家,又不是无人可选。” 他这话隐隐呼应了方才对田诩罂和宫朗角的提及,让宫子羽的脸色更加难看。
众长老再无话可说。
宫尚角往前两步,目光斜睨向宫子羽,语气听不出喜怒:“希望你一切顺利。”
宫子羽压下翻涌的气血,尽管面色依旧沉凝,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毫无退缩之意:“别希望了,你一定会失望的。因为我一定能顺利闯过!”
宫尚角恢复了冷漠的面容:“这话,等你真正踏入后山,再说吧。”
宫子羽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执刃殿,背影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殿内,只剩下宫尚角、三位长老,以及静立一旁的田诩罂与宫远徵。空气依旧凝重,三个月之期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预示着宫门又将迎来一场关乎未来的严峻考验。田诩罂垂眸,心中明了,宫尚角此举,是逼迫,亦是锤炼。只是不知,宫子羽能否真的在这短短时间内,蜕变成一位合格的执刃。而他,只需确保这场风暴,不会波及到他真正在意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