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合上的刹那,我用黑金古刀卡进底部的凹槽。刀身震了一下,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的命门。身后传来张念的一声闷哼,他靠着墙滑坐在地,怀里死死攥着那块玉牌,贴在胸口,红光从衣领里渗出来,像血在皮下流动。
我没回头,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瞬。外面的脚步声还没到门口,但已经很近了,踩在石阶上的节奏不紧不慢,像是知道我们逃不掉。
我起身走到石棺旁,一把将他拖到后面。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呼吸短促,嘴唇干裂,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不是警报……是唤醒……”
话没说完,脖子猛地一挺,整个人抽搐了一下,随即软下去,只剩胸口微弱起伏。
我盯着正对门的那面墙。刚才灯没亮时看不清,现在幽绿色的火光映上去,才发觉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穿着灰袍,右臂是青铜铸的,左眼嵌着翡翠,面容枯槁,眼神却活生生的——那是张远山。
画像的眼睛是睁开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站的位置。
我动了一下,画中人的头跟着转了半寸。
这不是画。是活的。
我后退半步,发丘指按上石棺边缘。指尖触到冰凉的刻痕,记忆碎片立刻涌进来——百年前,守墓人设下双层阵法。外层锁链困敌,内层火焰焚尸。启动条件有两个:一是纯血守门人踏入主殿,二是守墓血脉持有者进入共鸣状态。
张念就是第二个。
我低头看他。他还在抖,玉牌红得发黑,像一块烧透的铁。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自己的血烧死。
我伸手去摘玉牌,刚碰到绳子,头顶“咔”地一声。
锁链响了。
一根从穹顶垂下的青铜链子猛地绷直,寒光一闪,砸在我刚才站的地方。石头炸开一个坑,碎屑飞溅。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接连落下,呈环形围住中央区域。每根都有手臂粗,末端连着埋在石柱里的机括,拉动时齿轮咬合,声音沉闷如兽类低吼。
我抱起张念往角落挪。刚动,地面裂开一道缝,蓝火喷出,颜色不对,不是寻常的火,带着腥气,像是烧着了腐肉。
十二根石柱开始震动。每一根都刻着名字,全是守墓人的姓氏。最靠近门的那根,刻的是“张念父”。
火圈围住了石棺和那幅画像。锁链悬在半空,来回摆动,像有东西在另一头拉。
我摸出火折子,又点了一盏灯。灯光扫过壁画侧面,发现角落有个小凹槽,形状像钥匙孔。我把青铜钥匙拿出来比对,大小刚好。
可我不敢插。
这地方的机关,从来不是解一个就完事。每一步都是连锁反应,错一次,全盘皆死。
张念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冷得不像活人,力气却大得惊人。“别看画……”他声音沙哑,“它会……模仿你。”
我盯着那幅画像。张远山的脸还是那样凝重,可刚才那一转,分明是有意识的动作。如果它能模仿我,那就意味着——
我抬手,画中人也抬手。
我转身,画中人转了一半,停住。
它跟不上我。
我松了口气。只要动作够快,它反应不过来。
但锁链和火焰已经启动,说明阵法已经开始运转。接下来会是什么?
我靠在石柱上,耳贴石头听下面的动静。齿轮声越来越密,像是整座祖坟的地基都在转动。脚下地面微微发颤,裂缝中的蓝火跳得更高。
张念的呼吸越来越弱。我解开他衣领,看到玉牌烙在他皮肤上的痕迹——一个完整的麒麟纹,和我脖子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道封印线。
他是守墓支系最后的血脉,也是这个阵法的钥匙之一。
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我站起来,把黑金古刀插回背后,拿起青铜钥匙,走向那面墙上的凹槽。每走一步,锁链就晃一下。走到一半,画中张远山的头猛地转过来,青铜义肢抬起,对着我挥下。
我没听。
钥匙插入凹槽的刹那,整座大殿震了一下。
锁链收回穹顶,蓝火熄灭了一圈,只留下最中心的三根还在燃烧。石柱上的名字开始发亮,尤其是“张念父”那一根,亮得刺眼。
我以为机关解了。
错了。
地面再次裂开,这次是从石棺底下开始。裂缝呈放射状蔓延,露出下面一层金属结构。我看清了——那是棺阵的升降架。整个石棺下面是活动的,只要阵法完全启动,它会沉下去,带出更多机关。
我冲过去想把张念抱远些,可他已经滑倒在地,手死死抓着那根刻着他父亲名字的石柱。
“我爸……没死。”他嘴唇动着,“他被钉在下面……用青铜链穿心……吊了七天……”
我愣住。
三十年前那一夜,他们不只是杀了守墓队。他们把人做成阵眼,活生生钉进地脉节点。
张念的眼角流出血丝。他还在说话,声音越来越轻:“钥匙……要两把……一把开阵,一把救人……你手里那把……只能选一个……”
我低头看手中的青铜钥匙。
一边是开启阵法,找到通往地脉深处的路;一边是救他父亲的残魂,破除困灵桩。
选一个,另一个就永远锁住。
外面传来撞击声。有人在推门。
门被黑金古刀卡着,一时间进不来。但撞了几下后,门框上的刻痕开始泛红,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了反制机制。
我回头看那幅画。
张远山的头低了下去,青铜义肢垂在身侧。可他的嘴,正在动。
没有声音,但我看清了他在说什么。
“开门。”
我握紧钥匙,手指关节发白。
张念突然抬头,盯着我说:“你要是开,我就死在这儿。我爸的魂还在下面撑着阵眼,你一开,他立刻化灰。”
我没动。
他知道我在犹豫。
“你不是为了真相来的吗?”他喘着气,“那你告诉我……真相是救活人,还是送死人上路?”
门外的撞击停了。
一片寂静。
只有蓝火还在跳,映得壁画上的张远山脸色忽明忽暗。
我蹲下来,把张念扶正。“告诉我,第二把钥匙在哪。”
他摇头。“不在地上。在人身上。”
“谁?”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清醒了一瞬。“戴玉扳指的人。左眼瞎的那个。”
我心头一震。
张怀礼。
他还活着。
张念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昏了过去。玉牌的光暗了下去,但热度没减。
我把他放平,靠在石柱边。抬头看向那幅画。张远山的脸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可我知道,它记住了我的动作。
也记住了我的选择。
我站起身,走向石棺。
既然两把钥匙才能开阵,那我就先找到沉下去的路径。只要棺阵升起,下面的结构就会暴露。
我伸手去推石棺。
刚碰到,地面猛地一震。
升降架开始下沉,石棺缓缓降入裂缝。随着它下降,四周的石柱一根接一根亮起,锁链再次垂落,但这次不是攻击,而是连接——每一根链子都对准了石棺的四个角,像是要把它重新固定。
我退后几步,盯着下降的石棺。
当它降到一半时,底下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
我抽出黑金古刀,刀身微热,麒麟血在血管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