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精粹
磐岩使者离去后的雾隐峡，重新被浓雾和寂静填满，仿佛刚才那跨越上古与现代的短暂接触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梦。
但石头手中那枚温润沉实、内蕴山川脉络的地脉精粹，左臂深处因透支而残留的酸麻与隐隐焕发的活力，以及石窟地面上信物石头旁空出的位置——原本放着青木玉简的地方——都无比清晰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赤霞真人第一个从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潮湿空气，挥手示意：“收拾痕迹，即刻撤离。此地不宜久留。”
几名弟子迅速行动起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拆除石窟内布置的辅助阵法，小心翼翼地抹去人为活动的痕迹，连脚印和阵法刻画留下的浅痕都不放过。
青禾则警惕地守在洞口，灵觉尽可能外放，感知着浓雾中的任何风吹草动。
石头被安排坐回马车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地脉精粹。马车再次颠簸起来，循着来路返回百草谷。
车厢内弥漫着药草的气味，但这一次，石头的心境与来时截然不同。成功与磐石族使者接上头的兴奋，透支后的虚弱，以及对未来走向的隐隐期待，混杂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手中那枚地脉精粹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温润力量，正透过掌心，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涓涓细流的滋润。
这力量不像灵石中的灵气那样需要刻意炼化，它异常温和醇厚，直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尤其优先汇向他酸麻的左臂和疲惫的识海。
短短归程，石头苍白的脸色便恢复了些许红润，精神的萎靡也大为缓解。这效果让他暗暗心惊，也对磐石族掌握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回到百草谷时，天色已近黎明。石头被直接带到了木怀仁所在的静室。赤霞真人简要汇报了雾隐峡之行的全过程，重点描述了磐岩使者的形貌、气息、交流方式，以及对方带走玉简、约定三日后回应的结果。
木怀仁静静听着，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石头身上，尤其是在他握着地脉精粹的手和那条石臂上流连。
当听到磐岩对玄微道主归来的确认表示“甚好”，并提及“契约重光，吾族守望之责未绝”时，木怀仁的眼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那是极致的惊讶与了然混合的表情。
“地脉精粹……”木怀仁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石头手心那枚灰褐色的石头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与渴望。
他是炼丹大家，对天地灵物感知敏锐，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那枚“石头”内蕴的、精纯到极致的土行本源力量，以及那一丝古老契约的韵味。
这对于任何修行土、木属性功法，或者需要稳固根基、滋养神魂的修士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磐石族随手赠予这少年的“谢礼”或“投资”，便如此厚重。
“石小友，”木怀仁的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并非全对石头，更多是对他背后代表的势力与因果），“此次辛苦你了。这地脉精粹乃上古奇珍，于你稳固根基、蕴养契约印记大有裨益。你可自行择地炼化吸收，谷中会为你提供最安静安全的场所。”
“多谢木谷主。”石头点头致谢，他确实急需炼化此物恢复，并尝试进一步掌握契约印记的力量。
“至于三日后与磐石族的二次会面……”木怀仁沉吟道，“地点仍定在雾隐峡。赤霞，你需提前半日前往，做更周密的布置，既要确保会面安全隐秘，也要预备万一情况有变时的撤离方案。青禾，你协助赤霞，并挑选最可靠的弟子组成护卫。此次会面，老夫……或许需要亲自前往。”
最后一句，让赤霞和青禾都是一惊。
“师伯，您亲自前往？这太冒险了！”青禾急道。
木怀仁摆摆手，神色坚定：“磐石族使者亲至，带回的亦是长老层面的回应。我若不去，显得百草谷毫无诚意，且有些盟约细节，非你们可以当场定夺。放心，老夫自有分寸。况且……”他看了一眼石头，“有石小友在，有这地脉精粹为引，或许在雾隐峡那等地方，老夫还能多得几分地利。”
他这话隐含深意。百草谷功法亲近草木地气，雾隐峡地脉特殊，若再有石头这枚与磐石族同源的地脉精粹辅助，木怀仁的战力和感知或许能提升不少，安全也多一分保障。
见木怀仁心意已决，赤霞真人也只得躬身应下：“是，弟子定当周密安排，确保万全。”
“石小友先去歇息炼化吧。”木怀仁对石头道，“待你恢复，关于磐石族使者的更多细节，以及你对后续接触的看法，我们再详谈。”
石头被安置到了比听竹轩更加幽静、灵气也更为浓郁的一处小院，名为“漱石居”，紧邻着谷中一条灵溪，院内还有一小片蕴含微弱土灵气的青石滩。这里显然是百草谷招待贵客或供核心弟子闭关的地方，环境清幽，阵法完善。
石头无心欣赏景致，进入静室后，立刻在中央的蒲团上盘膝坐下。他先将那枚地脉精粹置于身前，闭目调息片刻，待心神完全沉静下来，才伸出右手，轻轻按在精粹之上。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其自然散逸的滋养，而是主动运转起体内微弱的《玄微净世法》基础心法（林风只教了他入门部分），同时将意念沉入左臂契约印记，尝试引导。
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
精粹内那浩瀚如大地、却又温顺如母胎的纯净地灵之气，顿时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磅礴却异常柔和地涌入他的掌心，顺着经脉奔流！这股力量太精纯了，几乎无需太多炼化，便迅速融入他的血肉、骨骼、脏腑，尤其是左臂的石化部分和识海之中。
石头浑身剧震，仿佛听到了自己体内传来细密的、如同种子破土、岩石风化的声音。
左臂深处那枚契约印记，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同源的精粹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活跃！
灰白色的石质手臂内部，仿佛有暗金色的岩浆在缓慢流淌、扩散，所过之处，那种沉滞的、与身体其他部分隐隐隔阂的感觉，似乎在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紧密、更加如臂使指的连接感。石臂表面，那些细微的皴裂纹路，仿佛也淡去了一些。
他的识海更是如同被清泉洗涤，迅速从透支的干涸中恢复过来，并且变得更加凝实、清澈。之前强行传递意念带来的隐隐刺痛和疲惫感一扫而空。
不仅如此，随着地脉精粹力量的吸收，石头发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即使不刻意沉入印记，也能隐约“听”到脚下大地深处灵脉汩汩流动的声音，“闻”到泥土和岩石最本真的气息，“感觉”到院子里那几块青石微弱的土灵波动。
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以他为中心，一道极其淡薄的、与大地脉动同步的土黄色光晕，正缓缓扩散开来，如同他自身成了一个小小的地脉节点。
这就是磐石族所说的“更好地与大地沟通”吗？
石头沉浸在一种奇妙的、与天地更加亲近的感悟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地脉精粹缩小了约三分之一，其中蕴含的力量变得平稳输出时，石头才缓缓从深层次的入定中醒来。
他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显得格外清澈明亮。他活动了一下左臂，惊喜地发现，那种挥动时的沉重迟滞感减轻了不少，虽然仍是石头，但操控起来更加灵活顺畅，仿佛这手臂原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是沉睡太久，刚刚真正苏醒了一部分机能。
他体内的灵力并未暴涨，依旧停留在炼气期，但更加凝练、浑厚，根基扎实得不可思议。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力（或者说魂力）壮大了将近一倍，感知范围和精神韧性都得到了显着提升。
一枚地脉精粹，效果竟如此显着！
石头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精粹收好。此物珍贵，需徐徐图之，不可一次耗尽。
他推开静室的门，走到小院中。时值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在青石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溪水潺潺，鸟鸣清脆。
石头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得更加鲜活、清晰。他抬起左臂，五指缓缓握紧，感受着其中涌动的、与大地共鸣的沉凝力量。
三日后的会面，他需要以更好的状态参与。
而百草谷的命运，玄微道宫的希望，乃至对抗神庭的漫长道路，似乎都随着这枚地脉精粹的融入，随着与磐石族联系的建立，变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