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窃渊者
黑暗不再是单纯的缺失光线,而是化作了两种恐怖力量交锋的幕布。混沌的苍白与死寂的灰黑如同两条巨蟒,在沉渊入口的空中撕咬、翻滚,每一次碰撞都激荡起无声的涟漪,扭曲着视线所及的一切。
石头蜷缩在冰冷的岩壁凹陷处,死死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刚才的冲击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般疼痛。他瞪大了眼睛,努力在间歇爆发的光芒中捕捉战场的中心。
铁盒子不再是那个死寂的物件,它悬浮在空中,如同一个苏醒的、贪婪的活物。那混沌的苍白光芒源自其核心,每一次搏动,都引得下方墨色的沉渊之水翻涌得更加剧烈。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更加深邃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无形之力从湖底抽取,化作蜿蜒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汇入铁盒子之中!
它在吞噬!吞噬这沉渊的本源力量!
守墓人站在剧烈震颤、几乎要散架的巨型骨架上,灰袍猎猎作响。他双手结印,周身灰黑色的死寂锁链如同狂舞的毒蛇,不断冲击、缠绕着铁盒子散发出的苍白光域,试图将其封锁、压灭。他那张玉石面具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尤其是双眼位置,那灰色的漩涡旋转得几乎要崩溃,显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窃贼!渎神者!”守墓人愤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扫过整个空间,震得石头耳膜嗡鸣,“停下!玷污沉渊的平衡,你将释放万古的灾厄!”
铁盒子毫无回应,只有更加疯狂的吞噬。它表面的雪花印记已经模糊不清,被那一道剧烈扭动、几乎要挣脱出来的阴影条纹所覆盖。条纹蠕动着,仿佛一个被囚禁了无数岁月的灵魂,正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属于“家”的气息。
石头看得心惊胆战。他意识到,老人或许说对了一半。这铁盒子是“钥匙”,但它开启的,可能并非镇压,而是……释放!释放这沉渊深处被囚禁的某个东西,或者某种力量!而守墓人,正是这囚笼的看守!
自己,竟成了帮凶?
不!不能这样!
他不知道释放的后果是什么,但守墓人口中的“万古灾厄”绝非虚言!这葬骨山的诡异,影噬的追杀,蚀骨暗流的噬忆,一切都指向此地的不祥。若再放出更可怕的东西……
他必须做点什么!
尝试运转体内那可怜的真气,如同蚍蜉撼树。手中的短刃,在这种层面的对抗中,与一根稻草无异。他还有什么?
目光猛地落在胸口。那雪花印记,正传来一阵阵灼热与冰寒交替的剧痛,仿佛在与铁盒子共鸣,又像是在抵抗它的侵蚀。
这印记……是那个死去的年轻人留下的。年轻人来自祖祠,而这铁盒子,似乎也与祖祠有关。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悬浮的铁盒子,朝着那苍白与灰黑交锋的核心区域,嘶声大喊:
“停下!你不是要回祖祠吗?!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毁灭!包括祖祠!”
他不知道铁盒子能否听懂,也不知道祖祠对它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赌,赌这“钥匙”并非毫无意识,赌它与祖祠之间存在更深的羁绊!
就在他喊出“祖祠”二字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疯狂吞噬沉渊之力的铁盒子,猛地一滞!混沌的苍白光芒出现了极其短暂的闪烁。其表面那道扭曲的阴影条纹,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虽然只是刹那的停顿,但对于守墓人这等存在而言,已是足够!
“封!”
守墓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漩涡之眼中灰芒大盛!所有狂舞的灰黑色锁链骤然合一,化作一道凝聚到极致、仿佛能终结万物的灰色流光,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狠狠刺入了铁盒子爆发的苍白光域核心!
嗤——!
一种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铁盒子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的不再是嗡鸣,而是一种近乎哀鸣的尖啸!混沌的苍白光芒急速黯淡、收缩,那疯狂抽取沉渊之力的行为被强行中断!表面的阴影条纹发出一阵不甘的扭曲,最终重新隐没下去,雪花印记再次浮现,却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难以辨认。
笼罩石头的庞大吸力和阴寒感潮水般退去。
铁盒子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从空中坠落,“哐当”一声,掉在距离石头不远处的岩石上,滚动了两下,不再动弹,恢复了那死寂的模样。只是其表面,多了一道细微的、仿佛被腐蚀过的灰色痕迹。
守墓人似乎也消耗巨大,他脚下的巨型骨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了几根肋骨。他周身的灰黑色气息淡薄了许多,玉石面具上的裂纹愈发明显。他那双灰色的漩涡之眼,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落在了石头的身上。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意味,有未散的震怒,有一丝惊疑,更有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变数的深沉。
“你……”守墓人那干涩的声音再次直接在石头脑海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提及……‘祖祠’?”
石头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看着不远处那恢复死寂、却依旧令人不安的铁盒子,又看向那深不可测的守墓人,心脏仍在狂跳。
他,似乎赌对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刚刚平息(或许只是暂时)的恐怖对峙,以及守墓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明白,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现在,必须面对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守墓人”的质询。
而他的回答,将决定他能否活着离开这沉渊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