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摔到底
冰冷。刺骨的冰冷。
石头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呛进的水带着浓重的腥锈味，辣得喉咙生疼。他发现自己半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水很浅，只没过腰际，但寒意却像无数根针，扎进骨头缝里。
四周一片漆黑，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和咳嗽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吓人。
他还没死？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一处关节都在尖叫抗议。右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晕过去。他伸手摸去，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记忆像破碎的冰碴，扎进脑海——绿色的眼睛，淤泥，骨片的白光，突然塌陷的黑洞，可怕的吸力，无尽的坠落……
他打了个寒颤，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但什么也看不见。黑暗像厚重的绒布，包裹着一切，压抑得让人窒息。
这里是哪？黑洞的底部？
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冰冷的水里和身下摸索。触手是粗糙湿滑的岩石和厚厚的、粘稠的淤泥。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腥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巢穴的陈腐气息，令人作呕。
他一点点挪动着冻僵的身体，试图离开这冰冷的水洼。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胸口那雪花状的印记沉寂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最后那下刺痛耗尽了它全部力量。右腿里的“残烬”也异常安静，死寂得像一块真正的寒冰，只有伤口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它的存在。
摸索中，他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半埋在淤泥里。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一紧。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再次探过去。
那东西细长，冰冷，表面似乎有节状的凸起……像是一根骨头？但不是人骨，更粗，更沉。
他咬着牙，用力将那东西从淤泥里拔了出来。借着手感，那似乎是一根……巨大的肋骨？或者某种大型野兽的腿骨？骨头很沉，一端断裂处尖锐参差。
他紧紧握住这根冰冷的骨棒，粗糙的触感硌着手心，却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至少……有件东西可以防身。
他拄着骨棒，艰难地从水里爬出来，瘫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寒冷和恐惧像两条毒蛇，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不能停在这里。会冻死，饿死，或者被可能存在的什么东西吃掉。
他必须动起来。
他挣扎着跪坐起来，用骨棒试探着前方，一点点向前爬行。黑暗太浓了，他只能像瞎子一样，依靠触觉和听觉摸索前进。
地面凹凸不平，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淤泥，好几次他差点滑倒。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喘息、骨棒敲击地面的嗒嗒声、还有身体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爬了不知多久，前方依旧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绝望再次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这里到底有多大？有没有出口？
就在他快要被这永恒的黑暗和寂静逼疯时——
他的骨棒前端突然敲了个空！
他吓了一跳，猛地停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用骨棒向前探去。
前面……似乎是一个向下的陡坡，或者……悬崖？
他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前蠕动，直到半个身子探出了边缘。下方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不见底，只有一股更加阴冷潮湿的气流从下方缓缓涌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真菌孢子的腥甜味。
没路了？
就在他心沉到谷底时，他的左手在边缘摸索时，突然碰到了一样东西。
不是岩石，而是一种……冰冷、粗糙、带着明显人工痕迹的……金属？
他心中一动，连忙仔细摸索。那似乎是一根碗口粗细的金属杆，深深地嵌入岩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垢，但依旧能摸出坚硬的质感。顺着金属杆向两侧摸，似乎还有更多……它们彼此平行，间隔一定距离，向下延伸……
这是……梯子？！
一座嵌在悬崖壁上的金属梯？！
希望的火苗瞬间重新点燃！有梯子，就说明有路！可能通向下面，也可能……通向上面？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连忙更仔细地探查。梯子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不知道有多长。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将骨棒别在腰后，双手紧紧抓住那冰冷粗糙、锈迹斑斑的梯杠。
就在他准备向下爬的时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他头顶上方极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冻住！他死死抓住梯子，屏住呼吸，惊恐地抬头望去。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声音……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的东西……在移动？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清晰了一些！仿佛就在正上方不远！
咔哒……吱嘎——
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响起，由远及近，正沿着他刚刚爬过来的方向，朝着他所在的这个悬崖边缘……移动过来！
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下来了？！或者……一直就在这上面？！
石头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顺着冰冷的金属梯子，拼命地向下方无尽的黑暗爬去！
快！快爬！离开这里！
梯子冰冷湿滑，锈蚀严重，每一次抓握都硌得手心生疼，好几次差点脱手。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本能向下攀爬，速度极快，完全不顾右腿撕裂般的剧痛和全身散架般的酸软。
上方的金属摩擦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急促响亮！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移动，加快了速度追来！
吱嘎——咔！咔！咔！
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精准和压迫感，紧紧追在他的头顶！
石头头皮发麻，拼尽全力向下爬，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恐惧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激发着他最后一点潜能。
向下，向下，再向下！梯子仿佛没有尽头，延伸向永恒的黑暗！
突然，他蹬空的右脚猛地踩到了实处！
到底了？！
他心中一喜，慌忙松开梯子，双脚落地。地面似乎是坚实的岩石，同样冰冷潮湿。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抬头望去——
只见上方不远处，两点幽蓝的、拳头大小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亮起！正沿着梯子，快速向下移动！那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正是从光芒下方传来！
它追下来了！
石头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后背猛地撞上一片冰冷坚硬的石壁！
死路？！
他惊恐万状地左右摸索，手指突然触碰到一条狭窄的缝隙！是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
他想也不想，立刻挤了进去！裂缝内部更加狭窄，石壁粗糙，刮擦着他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他拼命向深处挤去，试图远离入口。
就在他挤进去不到两三米深时——
洞口外，那两点幽蓝的光芒猛地停下，悬浮在梯子底部出口处。冰冷的金属摩擦声也骤然停止。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石头自己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在狭窄的裂缝里回荡。
他死死盯着洞口那两点幽蓝的光芒，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它停了？为什么不进来？是进不来？还是在……等待？
那两点蓝光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如同两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裂缝入口。
等待。冰冷的、耐心的、令人绝望的等待。
石头缩在狭窄的裂缝深处，浑身冰冷，动弹不得。前无去路，后有……不知名的恐怖追兵。
他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