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冻僵的师徒课
“傻子……手……挪开……点……”
那沙哑的声音像冰渣子刮着石头的耳朵。他猛地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手掌死死按在那片寒霜上，压得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几乎熄灭。
他触电般缩回左手！动作太猛，牵扯到后背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整条左臂像被千万根冰针扎过，又麻又痛，几乎失去知觉。手背上那些暗金蛛网纹路，却像是被那极致的寒意冻蔫了，蔓延的势头明显停滞下来，只是皮肤下透出的微光依旧冰冷诡异。
被他手掌压过的寒霜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坑。凹坑中心，那点针尖大小的暗金光芒，极其艰难地重新亮起了一丝，比刚才似乎……稳定了那么一丁点。
“……透……不过……气……”那冰片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真实的、劫后余生的疲惫感。
石头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刀子一样割着喉咙。他看着那重新亮起的微弱暗金，又看看旁边师父彻底冰冷的身体，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师……师父？”他声音抖得厉害，试探着凑近那个微小的鼓包，“是你……在……霜里？”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疯。
寒霜表面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仿佛里面的人在艰难点头。“……冷……死……了……”那沙哑的声音挤出几个字，带着点石头熟悉的、没好气的味道，只是虚弱得变了调。
真的是师父！石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又被他自己狠狠憋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师父！你身体……身体凉透了！”他急得语无伦次，眼睛瞟向师父毫无生气的脸，“我……我怎么……”
“……先……管……你……那……只……手……”寒霜里的声音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快……烂……到……心……窝……了……”
石头猛地看向自己麻木冰冷的左手。那暗金的蛛网纹路虽然被寒意暂时压制，不再疯狂蔓延，但皮肤下的微光依旧冰冷刺眼，麻木感沉重地压在整条手臂上。
“这……这东西……”他喉咙发干。
“……蠢……货……”寒霜里的师父似乎想骂人，但气力不足，只剩下咬牙切齿的虚弱，“……浊……蚀……骨……爪……碰……它……找……死……”
浊蚀骨爪？石头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那五个紫黑冰冷的指甲印。
“……听……着……”寒霜里的声音极其艰难地继续，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左……手……悬……在……霜……上……三……指……高……不……要……贴……实……”
石头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照做。布满暗金蛛网的左手悬在寒霜上方三指距离。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掌心毛孔钻入，冻得他手臂肌肉都在抽搐。
“……闭……眼……”师父的声音更虚弱了，仿佛随时会断掉，“……感……受……你……手……上……那……股……阴……冷……的……劲……头……”
石头强迫自己闭上眼，努力忽略手臂的剧痛和麻木，将全部心神都沉入那只左手里。在一片冰冷的死寂中，他艰难地捕捉着。有东西在皮肤下，在筋肉里，冰冷、滑腻、像活物一样缓慢地侵蚀、渗透。那感觉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恶意。
“……找……到……了……吗……”寒霜里的声音如同游丝。
“嗯！”石头用力应了一声，鼻音浓重。
“……再……感……受……霜……气……”师父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耳语，“……冷……到……骨……髓……里……的……那……种……净……透……”
石头努力分辨。从掌心透入的寒意，是另一种冰冷。纯粹，霸道，带着一种冻结万物的死寂，没有那种滑腻的恶意，反而有种……冰封一切的绝对肃杀？
“……浊……蚀……是……阴……毒……的……冰……像……烂……泥……里……结……的……冰……碴……”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却异常清晰地在石头混乱的意识里劈开一条路，“……霜……气……是……天……地……至……寒……像……万……年……玄……冰……最……干……净……的……冰……核……”
“……用……霜……气……去……裹……住……你……感……觉……到……的……那……股……阴……毒……的……冰……碴……”师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每一个字都像在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不……要……让……它……们……打……架……用……霜……气……裹……住……它……冻……住……它……让……它……睡……着……”
裹住？冻住？让那恶心的东西睡着？石头脑子飞快转动，师父的比喻像一道微弱的火苗，照亮了黑暗。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一丝从掌心渗入的、属于寒霜的至寒气息，像用最薄的冰片，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去触碰、去覆盖他感知到的那股在手臂里缓慢侵蚀的滑腻阴冷。
两种冰冷接触的刹那，那股滑腻阴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一缩，随即剧烈地扭动挣扎起来！石头闷哼一声，整条左臂像被无数冰锥从内部狠狠搅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控制不住！
“……稳……住……”寒霜里传来师父几乎听不见的催促，带着一种拼尽全力的紧绷，“……别……硬……压……裹……住……就……好……像……给……毒……蛇……盖……上……冰……被……子……”
给毒蛇盖冰被子！石头死死咬着牙，嘴角又渗出血丝。他强行稳住心神，不再试图压制那股阴冷的挣扎，而是集中所有意念，引导着掌心渗入的纯净霜寒之气，像一层层极薄极韧的冰纱，一层又一层，极其耐心地、轻柔地覆盖上去，包裹住那扭动的“毒蛇”。
一层，两层……那阴冷的扭动在纯粹霜寒的包裹下，渐渐变得迟滞，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虽然那滑腻恶心的感觉还在，但它似乎真的……被冻得“困”住了？暂时沉睡了？
手臂内部那钻心搅动的剧痛，奇迹般地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被冰封的麻木。整条左臂，仿佛变成了一根沉重冰冷的冰柱，但那种被侵蚀、被消融的可怕感觉，暂时停止了！
“……好……点……了……？”寒霜里的声音气若游丝。
“嗯！”石头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他看向寒霜，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似乎也稳定了一些。“师父！你的身体……”
“……闭……嘴……”寒霜里的师父虚弱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先……顾……好……你……那……只……爪……子……我……得……歇……会……儿……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