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还贴在冠冕上，指尖能感觉到那层温润的光晕正慢慢沉下去。她没动，眼睛盯着实验室金属门缓缓滑开的缝隙。
谢昭第一个走进来，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灰，手里拎着个密封舱，里面是那艘残骸上取下的组织样本。他一句话没说，直接把舱体塞进基因解析仪，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得飞快。
“开始吧。”他说。
沈临靠在墙边，匕首扣转了半圈，目光扫过吴佩云的脸：“你还撑得住？”
“死不了。”她把手从头上放下来，活动了下手腕，“刚才空间裂了条缝，现在锁上了，但总觉得……像窗户没关严。”
陆承站在终端前，已经调出了三颗农业星的运输日志，眉头没松过：“碳基抑制剂不是小批量能搞到的东西，他们有稳定供应链。我查了最近三个月进出边境的货运船，有七艘登记信息被篡改过。”
“先看基因。”谢昭头也不抬，“源头不解决，堵再多口子都没用。”
机器嗡鸣声响起，全息屏展开一串螺旋状结构，红蓝交错的链节缓缓旋转。谢昭放大第23对染色体区域，忽然停住。
“这里不对。”
他拉出对比图谱，郑旭早年留存在军方数据库里的基因序列并列显示。两者在大部分区段高度吻合，但在末端多出一段嵌合序列，像是被人硬接上去的一截电线。
“这是克隆诱导突变标记。”谢昭声音冷了几分，“三百年前地球实验室淘汰的技术，会导致端粒异常延长，细胞分裂失控。郑旭就是因为这个被判定为‘不稳定体’踢出项目。”
沈临凑近看了眼：“所以现在这玩意儿，是他造出来的？”
“不只是造出来。”谢昭调出逆向拆解模型，“这段序列经过优化，去除了致病段，保留了高活性再生能力。这不是失败品，是改良版。”
话音刚落，主控台警报轻响。监控回放窗口自动弹出，时间戳定格在数据加载瞬间——一道模糊白影从操作台上方掠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只留下一帧残影和轻微电磁干扰记录。
林小满这时候冲进来，自拍杆还举着，脸涨得通红：“姐！你快看粉丝群炸了！有人发边境星的照片，石头会发光，跟当初郑旭拿的那个黑石头一模一样！”
她把平板往桌上一拍，画面里是一片荒芜焦土，几块拳头大的黑色晶体散落在地表，表面泛着幽绿的光。
吴佩云立刻闭眼，意识探向空间灵泉池。水面晃了晃，映出同样的景象——那些石头正在缓慢吸收周围的生命气息，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是真的。”她睁开眼，“灵泉能感应到能量流失的方向。”
沈临冷笑：“他还真敢照搬老套路。”
“不一样。”陆承突然开口，“上次他用灵石是为了续命，这次……规模太大。他在建网络，不是为了活，是为了控场。”
谢昭没说话，而是提取了白影经过区域的空气样本。分析结果跳出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蛋白质残留，结构接近人类表皮细胞。”他指着数据流，“但含有非自然合成的端粒酶增强剂，浓度是正常值的四十七倍。这种药剂只能在封闭实验室量产，用于维持克隆体活性。”
“也就是说。”沈临眯起眼，“刚才那个影子，是个活人？而且还是郑旭的复制品？”
“准确说，是继承了他部分记忆和基因特征的升级体。”谢昭推了下眼镜，“它知道我们的节奏，知道什么时候下手最狠。刚才那一闪，不是误入，是试探。”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吴佩云摸了摸裤兜里的搪瓷杯，杯壁有点凉。她想起那天灵泉池底的裂痕，还有那行字——“替我们，好好活着”。郑旭临死前说的话，到底算忏悔，还是铺路？
“它能隐形？”沈临问。
“不是隐形。”谢昭调出频谱图，“它的移动频率和空间波动同步，短暂融入了能量场。这需要长时间适应训练，说明……它可能接触过你的种植空间信号。”
所有人看向吴佩云。
她摇头：“我没泄露过任何东西。”
“不是你的问题。”谢昭盯着数据，“是冠冕成型时释放的共振波。那种级别的能量波动，就像黑夜里的灯塔。只要有人在等，就能顺着光找过来。”
沈临啧了一声：“所以现在咱们不但要防外面的石头，还得防一个会跑的克隆人，顺带还得管好自家信号别乱飘？”
“目前威胁等级评估为‘极高’。”谢昭关闭主屏，启动加密隔离程序，“建议暂停所有远程能量输出，包括直播间的供应渠道。”
“那粉丝怎么办？”林小满急了，“好多人靠你的菜调理身体，突然断供会出事的！”
“总比让他们被吸成干尸强。”沈临冷冷道。
吴佩云沉默两秒，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通知运营组，接下来三天直播改为录播，菜品配送全部延期。就说……我老家亲戚来了，要陪他们种地。”
林小满瞪大眼：“你就编这个理由？”
“种地的借口最安全。”她耸肩，“谁也不会怀疑一个天天想着收菜的人能惹大事。”
谢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随即恢复严肃：“我已经锁定克隆体的部分生物特征，接下来需要更多现场样本。尤其是那几块发光石头，必须尽快回收。”
“我去。”沈临活动了下手腕，“边境医疗站有个巡逻队上周报告集体乏力，正好顺路采集血液数据。”
陆承抬头：“我会让卫星持续追踪那颗星球的地表变化，一旦发现新晶体出现，立即标记坐标。”
“我也去。”吴佩云突然说。
“不行。”三个男人齐声反对。
她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去打架，是去看看那些石头能不能被灵泉净化。万一能收服呢？省得你们一个个累死。”
“风险太大。”沈临皱眉，“那地方已经是对方的地盘了，你过去等于送靶子。”
“所以我不会露面。”她拍拍手镯，“我在空间里观察，你们在外头行动，实时传画面给我就行。”
谢昭思索片刻，点头：“可行。但必须设定强制退出机制，一旦检测到异常脑波，系统自动切断连接。”
“行。”她答应得干脆。
林小满举手：“那我干嘛？”
“你留下。”谢昭把平板递给她，“整理所有粉丝投稿，筛选出带地理位置的照片和视频，标记可疑点位。另外，把过去三个月购买过我们周边产品的用户名单调出来，排查是否有集中出现在边境区域的情况。”
“你是怀疑有人借购物渠道传递情报？”林小满眼睛亮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谢昭淡淡道，“敌人既然能拿到运输链信息，未必不会利用民用网络。”
林小满挺直腰板：“交给我！我这就去扒数据！”
她说完转身就跑，自拍杆差点撞到门框。
实验室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冷却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谢昭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还有一件事。”他忽然开口。
其他人看向他。
“刚才那道白影，在消失前，曾在操作台上停留0.3秒。”他调出红外影像，“那里原本放着一份未加密的初步报告，内容是关于生命之树的能量传导模式。”
沈临眼神一厉：“它看过文件？”
“不一定看得懂。”谢昭眯眼，“但它知道该碰哪里。”
陆承低声道：“它在学习。”
吴佩云看着屏幕上那段扭曲的基因链，忽然问：“如果它是郑旭的克隆体，那它……有没有可能也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
“替我们，好好活着。”
没人回答。
谢昭关闭了所有外部接口，实验室陷入短暂黑暗，只有应急灯泛着蓝光。
“接下来每一步。”他说，“我们都得当成它什么都知道来准备。”
沈临拿起通讯器，拨通前线医疗站：“喂，我是沈临。告诉你们队长，今晚会有增援到达。另外——”他顿了顿，“把所有病房的照明系统检查一遍，尤其是角落的感应灯。”
吴佩云正想问为什么，忽然注意到谢昭的终端屏幕边缘，闪过一行极小的字：
【未知信号接入尝试，已拦截。来源：无法追溯。】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陆承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她还没开口，警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空间监测系统。
她猛地闭眼，意识刚触到入口，就感觉到一股外力在轻轻推挤——
像有人在外面，一下一下，敲着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