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还贴在树干上，那股暖流像是有生命般顺着掌心往里钻。她没动，不是不想，是身体还没从刚才的震荡里缓过来。玉镯还在震，频率比心跳快一点，像有人在里头轻轻敲鼓。
“树……刚才是不是动了？”她低声问。
没人回答。沈临正盯着手腕上的检测仪，屏幕红光一闪一闪，映得他脸色发青。谢昭站在几步外，全息星图摊在空中，手指快速滑动，可眉头越皱越紧。陆承半靠在树根旁，左臂的接口还在冒烟，机械手死死扣着控制面板，指节泛白。
“舰队。”谢昭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冻住的水，“三十七艘，编号抹除，但涂装是郑家的蛇环徽记。”
吴佩云猛地抬头：“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不是找到。”沈临扯下眼镜链，把检测仪直接插进地面，“是感应。刚才那场融合——我们三个的能量波动太强，像点了盏灯，谁都能看见。”
谢昭调出数据流，一串数字飞速滚动：“不止是能量泄露。这些舰体里的生物信号……全是克隆体，大脑活跃度一致，意识波形重叠率超过九成。”
“也就是说，”吴佩云咽了口唾沫，“他们共享一个脑子？”
“不是共享。”沈临盯着检测仪的波纹，“是同一个脑子，被拆成了几十份，塞进不同身体里。”他顿了顿，“郑旭没死。他在每一具壳子里都醒着。”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陆承抬手，远程接通防御系统，可界面刚亮起就跳出红色警告：【能源中断】。他手指一顿，再试一次，还是断的。
“内部被人切断了主供能。”他声音压得很低，“就在我们做仪式的时候。”
吴佩云突然“嘶”了一声，猛地缩回手。玉镯烫得吓人，表面浮出一串数字和符号，像是刻进去的——北纬66°34′，东经某度，后面跟着一串看不懂的编码。
她愣住，抬头看向谢昭。
谢昭也怔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袖口，那里用银线绣着一串经纬度，位置和手镯上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你早就知道这地方？”吴佩云问。
谢昭沉默几秒，卷起左臂衣袖。皮肤下一道旧疤露出来，形状歪歪扭扭，却和坐标投影严丝合缝。
“这是我出生时留下的标记。”他声音很轻，“家族基因库的埋藏点。只有直系继承人才能激活。”
“可你的手镯……”沈临眯眼，“它怎么会反应这个？”
“不是反应我。”谢昭摇头，“是反应‘同源’。”
吴佩云心里咯噔一下。她闭眼，意识沉入手镯空间。灵泉水面平静如镜，可倒影变了——不再是她的小菜园，而是一间冰封的地下实验室，墙上有蓝光流动的导管，门牌写着“project YUAN”。
原计划。
她的呼吸乱了一瞬。再睁眼时，手镯的震动更急了，像是在催她做什么。
“它想让我去那儿。”她说。
“不行。”陆承立刻反对，“现在外面全是克隆舰队，你一离开农业星就是活靶子。”
“也不一定非要人去。”沈临忽然蹲下，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残片，刀刃已经腐蚀大半，但血槽里还卡着一点暗红的结晶，“刚才那场融合，我的血和树连过一次。如果我把这点东西埋进地底能源核，说不定能骗过系统，让防御自动重启。”
“风险太大。”谢昭皱眉，“能源核一旦被污染，整个星球的生态链都会崩。”
“那你说怎么办？”沈临冷笑，“等他们开炮？还是指望吴佩云拿萝卜砸飞船？”
“我可以种点辣椒。”吴佩云小声插嘴，“上次浇了灵泉的，能呛晕一头牛。”
沈临瞥她一眼：“现在不是讲段子的时候。”
“我也没说笑。”她瞪回去，“你喝我灵泉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段子手？”
沈临噎住，耳根有点红，低头摆弄匕首不吭声了。
谢昭忽然抬手，把外套脱了，往地上一放。银灰色布料摊开，袖口那串经纬度在星光下微微发亮。
“把这个留下。”他说，“万一手镯需要坐标共鸣，至少有个参照物。”
“你不怕暴露更多秘密？”吴佩云看着他。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淡淡道，“从三百年前开始就没有。”
陆承这时站直了，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我重新接驳备用线路，最多撑十分钟。这段时间，谁都别轻举妄动。”
他话音刚落，天边一道暗影掠过。
不是飞船，是小型探测艇，像蚊子一样贴着大气层边缘滑行，底部闪着微弱的红光。
“他们在扫描。”谢昭迅速调出反侦测程序，“频率锁定在生命能量波段。”
“找我？”吴佩云下意识摸手镯。
“不止是你。”沈临盯着检测仪，“他们在找‘源头’——能启动project YUAN的那个信号源。”
“所以我不光是容器？”她苦笑，“我还是钥匙扣？”
“你是启动码。”沈临纠正，“而且是唯一能兼容地球基因与星际系统的那种。”
吴佩云深吸一口气，忽然把手镯往树根一按。绿光一闪，灵泉水涌出来，在地面汇成小小一圈。
“既然他们想找信号源……”她眼神一凛，“那就给他们一个。”
“你疯了？”沈临抓住她手腕，“你现在放能量出去，等于在头顶挂灯笼！”
“但我可以造假。”她挣开他，“种菜的都知道，催熟瓜果要用激素。我现在就给灵泉加点‘料’，让它喷一波虚假峰值，够他们追半天。”
谢昭眼睛一亮：“干扰信号，拖延时间。”
“对。”她点头，“你们趁机修系统、埋匕首、搞你们的高科技。我来当诱饵，反正我这身‘孕育值’早就被盯上了。”
“不行。”陆承一步跨到她面前，“太危险。”
“我又不是第一次当靶子。”她仰头看他，“上次黑市拍卖会，我不是也活着回来了？还顺走了人家三箱种子。”
沈临咬牙：“那是运气好。”
“这次也是。”她咧嘴一笑，“而且我有你们啊。”
三人同时静了两秒。
谢昭忽然弯腰，把那件绣着坐标的外套披回她肩上：“穿上。万一信号反噬，至少能缓冲一下。”
她愣了愣，没推辞，乖乖系好扣子。
沈临转身挖土，动作利落，一边嘀咕：“种地的撒谎真狠，说什么只是个主播，明明是拿命在演《星际骗局》。”
“收视率高呗。”她耸肩，“观众爱看反转。”
陆承已接入神经链，额头渗出汗，声音却稳：“三分钟后备用能源上线，你只有这个窗口期。”
吴佩云点点头，闭眼集中意识。手镯发热，灵泉水开始冒泡，颜色由清转金，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扩散开来。
她故意加大输出，水面剧烈翻腾，金色雾气升腾而起，在夜空中形成一道短暂的光柱。
远处，那艘探测艇猛地调头，红光闪烁频率加快。
“中招了。”谢昭冷笑，“一群复制品追假信号去了。”
“省不了多久。”沈临把匕首残片埋进地底，“他们很快会发现不对。”
“够了。”陆承松开连接，“防御系统重启百分之六十，能撑一轮炮击。”
吴佩云缓缓睁开眼，脸色有点白，但笑了：“瞧，种地的也能打配合。”
沈临想骂她逞强，张嘴又咽回去，只从口袋掏出搪瓷杯，倒了半杯灵泉塞她手里：“喝完闭嘴休息。”
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时，玉镯忽然一颤。
水面倒影没变，可她看清了——实验室深处，有一扇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影，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针剂，正对着镜头微笑。
下一秒，那双眼睛转向她，仿佛穿透了时空。
吴佩云的手一抖，杯子差点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