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还贴在核弹外壳上，三色花的光纹像呼吸一样缓缓起伏。她听见沈临说了句“听你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把什么重东西交到了她手里。
她没来得及回应，手镯突然一震，玉面泛起涟漪，一道信息直接撞进脑海——**北京，301医院地下三层，冷藏舱未毁，试剂尚存。**
她猛地睁眼，“沈临，你前世做的那个药……还在。”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哪个药？”林小满刚想问，就被谢昭抬手拦住。他盯着吴佩云手腕上的玉镯，数据戒微微发烫，“她说的是记忆清除剂。能封印深层意识，但代价是抹掉情感锚点。”
“所以呢？”沈临靠在墙边，嗓音沙哑，“都过去了，还翻旧账？”
“不是翻。”吴佩云看着他，“是它在找你。我刚收到空间提示，那管药……标签上写的是‘沈临·最终剂量’。”
空气静了一瞬。
陆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胸口维生装置滴滴响着，“你要去？”
“必须去。”她点头，“我们刚说好不让人再替死，可如果你们的记忆继续被前世侵蚀，迟早会失控。这药不是用来逃避的，是把真相还给你们。”
沈临冷笑一声，“真相？我亲手签了清除协议，把三万人的记忆切成碎片。你说那是真相？”
“我说的真相，”她走近一步，直视他眼睛，“是你为什么签。”
没人说话。只有核弹倒计时停在00:03:17，红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像凝固的血。
车队重新启动时天还没亮。风刮得车壳哐哐响，林小满抱着自拍杆缩在后座，“姐，你说这药要是真能把记忆清了……那他们忘了你怎么办？”
吴佩云拧开搪瓷杯喝了一口灵泉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那就让他们重新认识我一遍。这次，我不种菜也值得被记住。”
抵达北京时雪下得正猛。301医院的大楼歪斜着，半边塌进了地底。吴佩云走在最前，指尖滴出一串灵泉水，沿着裂缝渗进去。砖石发出轻微的咔响，裂痕停止蔓延。
“能进。”她说。
地下室走廊窄而潮湿，灯早就坏了。谢昭打开数据戒的微光扫描，墙面浮现出淡蓝色的路径标记。走到尽头是一扇银灰色金属门，上面结着厚厚冰霜。
“冷藏舱。”谢昭伸手触碰门把手，戒指嗡鸣，“里面还有活性保存信号。”
沈临站在最后，一直没说话。直到吴佩云要推门，他忽然开口：“让我来。”
他挤到前面，从白大褂内袋掏出一把军用匕首，插进锁缝一拧。咔的一声，门开了条缝。冷气涌出，带着淡淡的药水味。
舱室不大，中央摆着一个透明容器。玻璃罩里，静静躺着一支暗红色的注射剂，标签清晰可见：**沈临·最终剂量**。
“这就是……那个药？”林小满声音发抖。
“不是毒。”沈临伸手取出来，针管在他掌心发凉，“是用来救人的。只是后来，救法错了。”
“你现在打给自己？”陆承皱眉，“万一副作用让你脑死亡呢？”
“不会。”谢昭盯着数据戒读数，“这试剂经过基因适配，只对特定意识波段起效。但它有个前提——使用者必须自愿接受全部记忆反噬。”
“也就是说，”吴佩云接话，“你会看到所有你躲过的画面，听见所有你装作没听见的哭声。”
沈临低头看着针管，忽然笑了下，“那正好。我也想知道，当年那个决定，到底值不值。”
他说完就撩开衣领，针尖抵上颈侧。
“等等！”吴佩云扑上前抓住他手腕，“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来做这个药？”
沈临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因为我是项目负责人。也是唯一活到最后的人。”
“不对。”谢昭突然打断，“数据显示，当年有三位核心研究员同时签署实验协议。编号分别是S-01、x-02、L-03——对应你、我、陆承。”
“不可能。”陆承摇头，“我没参与过医学项目。”
“你参与了。”沈临闭上眼，“只是记忆被清了两次。第一次是自愿的，第二次是失败后的补救。我们都以为忘了就能轻松点，结果……梦越来越真。”
吴佩云咬唇，“所以你们三个，其实是同一批实验体？”
“不止是实验体。”沈临睁开眼，目光扫过他们，“是我们一起决定封印真相。不是为了逃避，是为了留个干净的世界给后来人。可系统出了错，能量逆流，把我们的罪感放大成执念……现在回来了。”
没人说话。
良久，吴佩云松开手，“那你打吧。但这一次，别想着赎罪。你是回来拿回属于你的记忆的。”
沈临点头，深吸一口气，将针管推进动脉。
一瞬间，他身体猛地一颤，双眼翻白，整个人往后倒去。吴佩云反应极快，一把抱住他肩膀，手镯瞬间溢出一股暖流，顺着她指尖钻进沈临血管。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冒汗，嘴唇发紫。
“他在承受记忆冲击。”谢昭迅速蹲下检测生命体征，“心跳180，血压飙升，神经系统超载！”
“还能撑住吗？”陆承扶住沈临另一侧手臂。
“不知道。”吴佩云咬牙，“但我知道他不能停。停了就真的永远困在过去了。”
沈临的嘴动了动，吐出几个字：“别关灯……别关灯啊……”
吴佩云心头一震。这话……和空间小女孩说的一模一样。
下一秒，整个地下室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灯光，而是一种金色的光，从四面八方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天花板裂缝中，竟长出一根枝条——通体金纹，叶片如翡翠，顶端一朵花缓缓绽放，三片花瓣交错旋转，正是核弹上出现过的三色图腾。
“生命之树……显形了？”林小满傻了眼。
谢昭盯着数据戒，声音发颤：“它不是显形……它是回应。当宿主开始面对真实，源头就会给予反馈。”
金光越来越盛，笼罩住沈临全身。他的抽搐渐渐平缓，呼吸回归规律，脸色由青转润。
然后，在众人注视下，他缓缓睁开了眼。
不再是混沌或痛苦，而是清明，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我想起来了。”他哑声说，“那天，我们三个站在一起，签下了最后一道协议。你说‘让未来的人活得简单点’，我说‘那就让我背黑锅’，他说‘等他们来了，记得提醒他们别学我们犯傻’。”
吴佩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所以你们从来不是加害者。”她哽咽，“你们是……守门人。”
“现在门开了。”陆承望着那朵金花，低声说，“该轮到我们走了。”
谢昭握紧数据戒，屏幕一闪，跳出一行新数据：**记忆重构完成，情感权重归零，救赎机制激活。**
他抬头，看向吴佩云，“接下来去北极，不需要再牺牲谁了。因为我们已经知道——真正的重启，是从原谅自己开始的。**
吴佩云伸手擦掉眼泪，握住沈临还在发凉的手，“走吧。草莓田已经在路上了。”
沈临试着坐起来，靠着她的肩膀喘了口气，“下次……能不能别让我打针了？”
“不行。”她笑出声，“你欠我的心理治疗费，还没还清呢。”
林小满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新纸条，压在冷藏舱底座下。上面写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字：**他们都不是坏人**。
金光尚未散去，枝条轻轻晃动，仿佛在点头。
窗外风雪依旧，屋内温度却一点点回升。
沈临靠在吴佩云肩上，眼皮又开始打架。
她轻声问：“困了？”
他嗯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做了太久的噩梦……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针管掉在地上，滚了半圈，停在一道裂缝边缘。
裂缝深处，一点绿芽正顶开碎石，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