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的飞船刚接入对接环,吴佩云就撞开了舱门。
她手腕上的玉镯烫得像要烧起来,灵泉水面翻着泡,映出佩云星地核深处三道交错的脉冲信号——不是自然波动,是人为激活的聚合反应堆在共振。她一个箭步冲进驾驶舱,话没出口先呛了口热气。
舱内温度已经飙到四十八度。
陆承瘫在主控椅上,黑色高领毛衣被汗水浸透,后颈处的能量核裂开细缝,红光一跳一跳往外溢。他手指死死抠着操纵杆,关节发白,整条右臂的机械组件接连崩脱,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你他妈疯了?”吴佩云扑过去想拉他手,却被一股热浪掀得后退两步。
陆承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从铁皮管子里挤出来的:“别碰……能源核心过载,三秒内引爆。”
他说完猛扯操纵杆,飞船调转方向,直冲前方那颗暗红色恒星。
吴佩云脑子嗡的一声。那是自杀式轨道。恒星引力会撕碎飞船,但或许能用极端辐射中和暗物质干扰——这招狠得跟沈临当年炸掉自己实验室有得拼。
可问题是,陆承现在这状态,根本撑不到进入引力井。
她甩手打开手镯空间,灵泉水哗啦倒进搪瓷杯,水面剧烈晃动,映出陆承体内能量流乱成一团麻线。这不是普通的系统崩溃,是有人远程撬开了他的能源回路,硬生生把财阀总裁改造成一颗人形炸弹。
而源头,就在她种满玫瑰和土豆的农业星地下。
“行啊你,临死还要给我演一出忠犬殉主?”她咬牙把杯子往地上一搁,“我菜都没收完呢!”
话音未落,她猛地抄起整瓶浓缩灵泉水,对着陆承胸口就是一泼。
水撞上高温的瞬间,整座驾驶舱炸开一片白雾,热得能蒸熟鸡蛋。金属墙面开始软化变形,警报器发出断断续续的嘀鸣,随后彻底哑火。
吴佩云站在雾里,眼前画面突然扭曲。
她看见农业星的清晨,阳光刚爬上菜畦,她搬着一筐小番茄踉跄几步,搪瓷杯打翻,清水泼了一地,溅湿了角落那株新开的玫瑰。花瓣抖了抖,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
镜头一偏——陆承站在温室门口,背光站着,看不清脸,可嘴角确确实实翘了一下。
那不是总裁巡视资产的眼神,是人在废墟里捡到一块没坏的手表时,才会有的那种小心翼翼的亮光。
雾气更浓了,她耳朵里灌满了杂音,像是无数根针在戳脑仁。可就在这混乱中,玉镯震动得越来越急,灵泉水面上浮现出新的波形图:陆承的能量频率正在塌陷、重组,最后竟一点点贴合上她的生命场节奏。
同步率87.6%。
比谢昭实验室里那支试管的dNA匹配还高。
“所以……”她嗓子干得冒烟,“你们三个,是不是从三百年前就开始惦记我种的菜了?”
没人回答。
她抹了把脸冲进雾里,伸手去探陆承鼻息。指尖碰到皮肤的刹那,他忽然抽搐了一下,眼睑颤动,嘴唇微张。
她凑近听。
“……别走……”
就两个字,轻得像风吹灰。
她愣住。
下一秒,能量核的红光骤然收缩,裂缝边缘泛起一丝蓝。机械系统自动切换休眠模式,外壳残片缓缓脱离船体,在恒星余晖里飘成一片废铁雨。
警报灯全灭。
驾驶舱恢复寂静,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
吴佩云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烧变形的控制台,手还在抖。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混着灵泉水的残渍,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金芒。
原来这玩意儿不只能治植物、救病人。
还能稳住一个快炸了的星际改造人。
她抬头盯着陆承昏睡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说你堂堂一个集团老总,图啥?买得起整颗星球,却舍不得给自己换个安全点的能源芯?非得拿命赌我能不能赶到?”
她越说越气,伸手戳他额头:“我要是晚来一步,你现在就是宇宙烟花,连骨灰都找不到!到时候我直播说‘今日份蔬菜由陆总灵魂滋养’,观众不得以为我疯了?”
可骂着骂着,声音低了下去。
她想起谢昭实验室里那支试管,想起沈临藏在辣椒田下的基因紊乱报告,再看看眼前这个宁可撞恒星也不肯让她靠近的傻大个。
他们三个,一个比一个能扛事儿,一个比一个不会说人话。
但她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
那是陆承意识深处最真实的一帧画面——不是权势、不是财富、不是什么狗屁星际和平计划,只是一个女人打翻水杯,玫瑰沾了水,阳光正好。
平凡得让人心头发酸。
她慢慢挪过去,伸手把他垂在身侧的手抓进自己掌心。那只手烫得吓人,可她没松开。
玉镯还在震,灵泉水面浮着一行新数据:能量核稳定中,生命体征回归阈值,建议持续监测。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忽然低声说:“你要是敢在这时候醒,我就罚你以后每天直播施肥,穿围裙,戴草帽,喊我一声‘云姐’。”
话音落,陆承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
她呼吸一滞。
还没来得及反应,玉镯突然剧烈一抖,灵泉水面炸开一圈涟漪,映出一段模糊影像——
一棵树,枝干扭曲如人形,根系扎进漆黑土壤,树冠上挂着三枚果实,分别泛着蓝、银、金三色光。
紧接着,一股强大吸力从空间深处传来,她整个人猛地一晃,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往那棵树的方向拖去。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
驾驶舱的灯忽明忽暗,陆承的手还握在她手里,温度渐渐恢复正常。
而她的视线,已经完全被那棵虚影占据。
树干裂开一道缝,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