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的手终于完全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沉得像是要把这三年偷偷记下的每一秒都压进她骨头里。吴佩云没动，只把搪瓷杯里的最后一滴灵泉水抹在他干裂的唇上，低声说：“轮到你了。”
头顶战舰引擎轰鸣逼近，金属板震得人牙酸，远处能量弹充能条已亮到九成。她缓缓站起身，草帽还在手里攥着，帽檐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陆承撑着地面坐起，高领毛衣被血浸透了一角，他抬手一扯，布料绷紧，遮住后颈闪着微光的能源核心。下一秒，他指尖在袖扣上轻点两下，低声道：“蓝渊协议，启动。”
全场雷达同时熄火。
海盗舰队主炮齐刷刷偏转三十度，炮口对准了自家旗舰。
郑旭站在主舰平台边缘，手术刀还指着吴佩云的方向，整个人僵住。他低头看腕表，数据流疯狂倒退，系统提示音接连炸响——“权限丢失”“指令拒绝”“主控权转移”。
“不可能！”他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
“三年前。”陆承站直身体，声音不高，却顺着全频段传遍战场，“你第一次试图黑进农业星能源网的时候。”
郑旭脸色骤变。
谢昭的声音突然切入公共频道，冷静得像在念实验报告：“你以为复制的是基因数据？那只是诱饵包。真正加密的，是吴佩云情绪波动与空间开启频率的共振模型——你偷不走一个活体变量。”
紧接着，一段录音播放出来——正是吴佩云刚才咬牙骂陆承“只会花钱逞英雄”的片段。音频循环三遍，所有海盗舰载AI开始紊乱，语音识别系统集体报错：“情感冲突值超标，无法执行攻击指令。”
郑旭瞳孔猛缩，手一抖，手术刀差点落地。
沈临往前一步，军用匕首出鞘半寸，挡在吴佩云身前。“你说她是实验体后代？”他冷笑一声，“那你呢？三百年前被扔在废舱等死的失败品，现在靠抽小孩命换口气活下来的寄生虫，也好意思谈血统纯正？”
郑旭呼吸一滞。
“你连她种的一颗辣椒都消化不了。”沈临往前逼近一步，“她随手浇的水能让人醒过来，你拿命换的能量块，只能让克隆体发疯。”
吴佩云没说话，只是把草帽重新戴上，帽檐压低，遮住半张脸。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场中央，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引擎噪音：“你说我是失败品？可我种的南瓜能让孤儿院的孩子退烧，我养的鸡下的蛋能让星际孕妇保住胎——而你呢？你拿手术刀捅过多少孩子的心脏，才换来今天这一身白大褂？”
郑旭后退半步，脚跟已经踩到平台边缘。
“你不懂。”他声音发颤，“我只是想……活下去。”
“谁不是？”吴佩云抬眼，“但我活着，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像人。你呢？你活着，就为了证明别人该死？”
全场寂静。
海盗舰队静默悬浮，炮口垂落，像一群被拔掉牙齿的野兽。
郑旭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泛着绿光的能量块，拇指按在引爆键上。“那就一起毁了。”他说，“反正这世界也不该有‘温暖’这种东西。”
陆承眼神一冷，猛然撕开高领毛衣。
蓝色病毒程序界面在他胸口亮起，代码瀑布般滚动。他手指悬在自毁隔离键上方，声音冷得像冻住的星河：“真正的核心，从来不在数据库里。”
下一秒，他按下按钮。
所有海盗舰载系统强制关机，引擎熄火，重力场失衡，整支舰队像断线风筝般歪斜下坠。主舰平台剧烈晃动，郑旭踉跄几步，差点栽下去，手术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了个弧，扎进金属板缝里。
吴佩云走到平台边缘，低头看他。
“你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她说，“其实我一直都有。”
郑旭仰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陆承走上来，站她身后半步，袖扣检测仪闪烁红光，显示海盗系统彻底瘫痪。沈临收刀入鞘，摘下眼镜链上的检测仪扔给谢昭远程接收，顺手把咖啡渍外套脱下来披在吴佩云肩上。
“下次别穿工装裤冲前线。”他说，“兜里种子撒一路，跟逃荒似的。”
“你管得着？”吴佩云瞪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郑旭突然扑向能量块，五指死死攥住，青筋暴起。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笑，“‘原点’不止一个……钥匙也从来不是她一个人……”
话音未落，他掌心绿光暴涨。
陆承反应极快，一把将吴佩云拽到身后，同时抬起机械臂准备硬接冲击波。
可那光只闪了一瞬，便骤然熄灭。
能量块碎成粉末，从他指缝漏下。
郑旭跪在平台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他抬头看向吴佩云，眼神复杂得像是恨，又像是某种近乎绝望的羡慕。
“你种的菜……为什么……会有温度？”他喃喃问。
没人回答。
风卷着灰烬掠过战场，远处一艘海盗舰歪斜着坠入大气层，烧成一道火线。
吴佩云站在边缘，草帽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看着郑旭，忽然从裤兜里摸出一颗刚摘的小番茄，扔了过去。
他下意识接住。
“吃一口。”她说，“比你的药管用。”
郑旭盯着那颗红彤彤的果子，手指微微发抖。
沈临啧了一声：“种地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心理医生了？”
“闭嘴。”吴佩云回头瞪他，“我这是科普教育。”
陆承站在她侧后方，能源核心稳定运行，蓝光在皮肤下隐隐流动。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扶了下她被风吹歪的草帽。
谢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农业星深层土壤监测到新信号，频率与刚才的情绪共振波一致。”
吴佩云刚要回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郑旭手里的番茄渗出汁液——那不是红色，是淡金色的，像掺了光。
她心头一跳。
“等等。”她往前一步，“那果子……”
郑旭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随即低头看向掌心。
番茄正在融化，金光顺着他的指纹往皮肤里钻。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喊什么。
但还没出声，整个人突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