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上的裂痕还在,像一道细线卡在皮肉和玉石之间,不流血,却总传来一阵阵隐痛。吴佩云低头看了眼手腕,指尖轻轻蹭过那道纹路,没说话,也没皱眉。她已经不想再问“我是谁”这种问题了——答案不在别人嘴里,而在她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里。
陆承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袖口的检测仪闪着微光,频率数值跳得不太稳。他没提手镯的事,也没问她刚才那一瞬的失神。他知道,有些事,逼不得。
“东南区哨岗刚传回消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抓了个男人,行迹可疑,身上搜出一块能量块。”
吴佩云抬眼:“编号对得上吗?”
“对上了。”陆承点头,“黑市交易记录里的同一批货,纯度极高,但……含有微量生物残留。”
她眼神一沉。
不用他说是谁的残留。她心里早有数。
两人一路穿过生态舱外的防护通道,脚下是合金地板,头顶是嵌入式的照明条,光线冷白,照得人影子都像被削薄了一层。沿途的护卫队成员站得笔直,没人多嘴,气氛紧得能拧出水。
哨岗设在农业星东南边缘,靠近废弃的生态维护通道。那人被铐在审讯椅上,双手反扣,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像是早就料到会被抓。
“你说你是个流浪科研员?”陆承走近,声音不带情绪,“可你的权限卡,三个月前就已经注销了。”
男人没吭声,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掠过陆承,落在吴佩云身上。
那一眼,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像敌意,也不像试探,倒像是……确认。
“你们护不住那片土。”他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弱点太明显了。”
吴佩云眉头一跳。
又是“弱点”。
上一个说这话的人,已经被绿藤缠死在G-9生态站。而眼前这个,分明还没动手,就已经在等死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裤兜上,指尖碰到了那粒南瓜种子。地球老品种,皮厚得能当子弹使。她捏了捏,掌心传来一点硌感,心也跟着落了地。
陆承没再问,直接抽出匕首,刀尖抵住男人颈侧动脉:“最后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
男人咧了咧嘴,像是要笑,可下一秒,身体猛地一抽,喉头发出“咯”的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去,四肢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
“基因毒素!”陆承迅速后退,同时挥手示意护卫队封锁现场,“别碰他!这是远程激活的灭口程序!”
吴佩云却往前一步,手腕一翻,灵泉水已从空间涌出,泼洒在男人脸上。
水珠滚过他抽搐的嘴角,那青黑的纹路竟微微退了些许。男人喘了口气,眼神短暂恢复清明,死死盯着吴佩云,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
“农业星……有内应……”
话音未落,他喉咙一哽,瞳孔骤然放大,再没了动静。
现场一片死寂。
吴佩云蹲下身,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看了看他贴身衣物的夹层——那里藏着一块黑色立方体,表面刻着编号:b-17-9。
她认得这个编号。
三天前,她在监控日志里见过它。伪装成生态维护船的能量传输记录,时间戳刚好卡在系统自动巡检的间隙。
“他不是来刺杀的。”她站起来,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他是来送信的。”
陆承看着她。
“他知道他会死。”她继续说,“所以才敢被抓。他说‘弱点’,不是威胁,是提醒——他们已经盯上了我们最在意的地方。”
陆承沉默两秒,转身走向通讯终端:“调取他进入农业星的所有轨迹,重点排查东南区生态维护通道的监控。”
十分钟后,指挥室的大屏亮起。
画面显示,三日前凌晨两点十七分,一名身穿灰色工装的男人刷卡进入农业星外围通道。他的动作很慢,走路时左腿微跛,看起来像个普通维修工。可就在经过第七个扫描点时,监控画面突然跳帧,等恢复时,他已经消失在镜头死角。
“这不是巧合。”陆承盯着屏幕,“他避开了所有自动识别系统,说明有人提前清除了他的轨迹数据。”
吴佩云站在屏幕前,目光落在地图上的东南区标记上。那里原本是一片废弃温室,后来被改造成临时孤儿安置点。孩子们白天上课,晚上住在加固营房里,由农业星安保轮班巡逻。
她忽然想起什么。
“能量块里的生物残留……能溯源吗?”
“正在分析。”陆承调出检测报告,“初步结果显示,dNA片段与边境三所孤儿院的登记样本高度匹配,尤其是……神经系统活跃度异常偏低。”
她心头一紧。
不是巧合。从来都不是。
这些人盯上的,从来就不是她的空间,也不是她的菜。他们想要的是——能产出生命能量的“源头”,而最廉价、最容易控制的源头,就是那些无依无靠的孩子。
“他临死前提到‘内应’。”她低声说,“不是随口胡扯。能拿到已注销的权限卡,能清除监控轨迹,能在系统里埋下假数据……这个人,一定在农业星内部待了很久。”
陆承没接话,而是点开另一份文件——是男子随身携带的加密芯片解码后的碎片信息。其中一条记录反复出现:
【b-17通道·定时校准·执行人:代号“园丁”】
吴佩云呼吸一滞。
b-17通道——正是她上次用灵泉水留下暗语的地方。那个被封锁的通风口,连接着地下三层的旧供能系统,也是通往孤儿院最近的一条隐蔽路径。
“他们知道我留过记号。”她喃喃道,“他们一直在看。”
陆承转头看她,眼神沉得像压了千斤铁。
“现在怎么办?”
“封锁b-17。”她语气果断,“切断所有外部接入端口,重新设置权限验证。另外,把孤儿院的安保等级提到最高,所有人进出必须双重生物识别。”
陆承点头,立刻下令。
可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玉镯突然又烫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那种灼痛,而是一种轻微的、持续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轻轻敲击水面。
她低头看着那道裂痕,发现它虽然没有扩大,但边缘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怎么了?”陆承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她收回手,把袖子拉下来盖住镯子,“就是……觉得这地方,越来越像一张网了。”
陆承没再问,只是站到了她身侧,右手习惯性地护在她背后。
大屏上的监控画面还在滚动回放。东南区的风沙吹得摄像头微微晃动,画面时明时暗。突然,一段新的影像加载出来——
凌晨四点零三分,孤儿院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走了进去,脚步不快,却很稳。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但袖口处,一道银线绣纹一闪而过。
吴佩云瞳孔一缩。
那纹路,她见过。
在谢昭的实验室外套上,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