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还搭在陆承肩上,指尖的泥土味没散,掌心却先烫了起来。
那股热意顺着血脉往上爬,直冲手腕——裂开一道口子的和田玉镯子,正从裂缝里往外渗着细流般的绿光,像春天挤进冻土的第一缕汁液。她没动,任那光缠上手臂,一圈圈往上绕,像是藤蔓找到了主干。
不远处,金色心脏还在跳。
可节奏不一样了。
刚才还像要榨干所有人命似的狂吸,现在倒像是喘匀了气,一鼓一鼓地往外推着暖流。沈临插在颅侧的匕首松了半寸,血不流了,太阳穴的抽搐也停了;谢昭捂着心口的手指缝里不再往外冒绿色液体,反而有光从皮下透出来,像是身体里埋了盏小灯;陆承跪着的膝盖微微颤了一下,报废的机械臂关节吱呀响了声,像快生锈的门被风推了一把。
吴佩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能摸到实感了。
不是雾,不是光粒,是真真正正、带茧子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两手直接盖在手镯的裂口上。
“回来吧。”她低声说,“咱俩还没种完呢。”
话音落,意识沉进空间。
里面的土在翻。
不是风吹的,也不是她操控的,是自己动的——黑油油的壤一层层拱起,像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她没拦,只把残存的灵泉往根里引。泉水逆流,顺着经脉回灌,一滴一滴砸进空间深处。
“哗啦”一声轻响。
一朵花,从手镯裂缝里长了出来。
通体透明,花瓣像水晶雕的,里头流淌着微光,脉络分明,一开一合,跟着心脏同频呼吸。
花开那一瞬,整个农业星的空气抖了三抖。
远处焦土上,几根枯藤猛地抽了芽,嫩得能掐出水;碎石堆里卡着的旧种植舱,缝隙中钻出一簇野苋菜;连被激光炮犁过三遍的地皮,都冒出星星点点的绿尖儿。
这花不香,不艳,可谁看了都知道——活了。
这才是开始。
太空边缘,星际联盟旗舰的指挥舱内,主控屏突然闪了。
所有武器系统自动锁死,炮口角度强行偏转十五度。AI语音平静播报:“检测到原始生命共鸣信号,优先级高于作战指令。目标:农业星核心区域。协议启动,立场重置。”
下一秒,十艘战舰齐刷刷调转炮口,对着正在逼近的黑市残余舰队,一轮齐射。
火光炸开时,谢昭睁开了眼。
他靠在断藤上,眼镜片反着光,映出舷窗外一闪而过的导弹轨迹。他没动,只是抬起左手,看了看戒指。银灰色的金属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绿意,像是刚被晨露洗过。
“他们……读到了心跳。”他嗓音哑,但没咳嗽,也没再流血,“不是数据,是活的。”
另一边,沈临依旧闭着眼,但手指动了动,像是梦里被人踩了脚。他脸上还盖着吴佩云摘下来的草帽,帽檐歪了,压住半边眉毛。
陆承的嘴动了动,没出声,可握着锅片的手紧了紧。
吴佩云站起身,走到沈临跟前,蹲下,把草帽扶正。
“遮光呢,别嫌烦。”她小声说。
又挪到陆承那边,从他掌心里轻轻抽走那块烧焦的锅底碎片,翻了个面,吹了吹灰,再放回去。
最后走到谢昭面前,伸手碰了碰他戒指上的绿痕。
一滴液珠凝出来,她用指尖蘸了,送进嘴里。
没什么味道,就是一股子 earth 味儿——哦不对,是土腥味混着甜丝。
她咧了下嘴。
“行了,都醒醒。”她说,“我还没收你们的种地学费呢。”
话音刚落,地面震了。
不是炮击,不是爆炸,是某种东西从地底往上顶的动静。
四人手腕同时一紧。
低头看,不知何时,几根嫩芽从土里钻出,缠上了他们的手腕,像戴了绿镯子。藤蔓不勒,软乎乎的,还带着湿土气,一节节往上爬,最后在中间汇成一点。
那儿,悬着一颗果实。
浑圆,光滑,表皮缓缓流转着红、蓝、金三道螺旋纹路,像有人拿颜料笔绕着画了三圈。红得像沈临骂人时涨的脸,蓝得像谢昭实验室凌晨三点的冷光,金得像陆承烧厨房时灶台蹦出的火星。
它不动,也不掉,就那么浮着,微微震颤,像是在等什么。
吴佩云抬头看着,忽然笑了。
“你还挺挑。”她说,“等啥?等我喊你名字?”
她伸出手,离果实还有半寸,停住。
藤蔓卷得更紧了些,像是催她。
沈临的睫毛抖了抖。
谢昭的戒指亮了。
陆承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声音:“……吴姐。”
吴佩云回头,看见他眼睛睁了一条缝,眼神浑的,但焦点在她脸上。
她又转回去,盯着那颗果子。
“行吧。”她说,“那我喊了啊。”
她清了清嗓子。
“小果子——”
果实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