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那庄严的金顶平台已然在望。
平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虔诚的信众,而在众人中央的高台之上。
一位周身笼罩在柔和佛光中的菩萨虚影已然显现,正是普贤开始讲经的征兆。
尹文带着陈金定悄无声息地落在人群后方一个空处。
陈金定落地时还有些腿软,紧紧抓着尹文的衣袖,小脸上满是兴奋与敬畏。
她规规矩矩地坐好,不敢再像之前那般随意说话。
尹文则目光扫过周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此地就是当年普贤转世挂单的那座破旧山庙,没想到一千五百年过去,竟成了普贤的道场!
想到当年与尚未觉醒的普贤转世在此辩论,如今想来,当真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的佛光骤然明亮,温暖而并不刺眼。
光芒中,普贤菩萨的化身彻底凝实,显露出庄严慈悲的法相。
他跌坐于千叶宝莲之上,手持如意,面容祥和,周身散发着智慧与行愿圆满的无量光。
正要开口讲经,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人群边缘,恰好与尹文投来的视线对上。
普贤菩萨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
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
但此刻乃是庄严的讲经法会,身为菩萨,他不能中断法会与尹文叙旧。
于是,那抹讶异迅速化为一丝温和的、带着问候意味的笑意,对着尹文微微颔首。
尹文也心领神会,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一直偷偷观察着尹文的陈金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等普贤菩萨移开目光开始准备讲经后,才敢凑近尹文,用极低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惊奇问道:“神仙公子……你、你是不是和菩萨认识啊?他刚刚对你笑了!”
尹文淡淡一笑,同样低声回道:“嗯,之前认识。”
陈金定闻言,这下是彻底不敢再多说话了,神仙公子竟然和普贤菩萨是旧识!
此时,普贤宏大清越的声音已然响起,如同暮鼓晨钟,涤荡心神:
“济世慈悲,碧柳一枝沾雨露;”
“渡人苦厄,红尘万丈说因缘。”
开篇一偈,便定下了此次讲经的基调——慈悲与智慧,入世与渡人。
接着,普贤菩萨开始阐述佛法精义:“佛门广大,不问来路,只愿你我,皆能悟道成佛。”
“心中有佛,所见皆佛;佛在心中,自在无碍。”
……
随着他的宣讲,天空之中异象纷呈,有金色莲花虚影凭空绽放又消散,
有檀香气息弥漫四周,更有若有若无的天女散花、天龙护法的虚影在云间隐现。
台下信众如痴如醉,只觉得往日困扰心头的迷雾被层层拨开,纷纷点头,面露欣喜之色。
讲经告一段落,便到了弟子提问的环节。
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起身,合十问道:“菩萨,弟子不远万里从长安而来。”
“我南瞻部洲一向以道门和儒学为显学。”
“弟子观察发现,佛门有时能与道、儒两家分庭抗礼,不相上下,但大多时候似乎……略处下风,敢问菩萨,这是为何?”
普贤菩萨闻言,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无波:“此问甚好。佛门传法,固然看重经典,亦重传法讲经之人自身对佛法的修行与体悟。”
“东土生灵,源远流长,受道祖传法、先圣立言之恩泽久矣,其文化根基与思维习惯,自然更亲近本土之道法、儒理。”
“道在佛先,此乃历史渊源,非佛法不精,亦非道法不妙,实乃根源时序使然,并非对错之分。”
又有一名弟子起身问道:“敢问菩萨,何为小乘佛法?何为大乘佛法?”
“弟子观长安不少寺庙,所修所学似乎多为小乘,这是为何?”
普贤菩萨解答道:“我佛门有旧法与新法之分。旧法可称小乘,乃是过去佛祖燃灯古佛所传,重在自我解脱,求证阿罗汉果位。”
“新法则为大乘,乃是我佛世尊如来所弘,不仅度己,更重在普度众生,发菩提心,行菩萨道,以求无上正等正觉。”
先前那弟子追问道:“那敢问菩萨,大乘佛法比之小乘佛法如何?”
普贤菩萨慈悲一笑:“佛法如水,滋润万物,本无高下之分。契机者,便是无上妙法。”
此言一出,看似平等,但普贤菩萨随即又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金峨眉山:“然,贫僧方才所言所修,所行所证,皆是大乘佛法。”
此言一出,台下稍有见识的信众心中顿时了然!
能来此听菩萨讲法的都不是愚钝之辈,自然听懂了菩萨的言外之意:
若小乘果真更胜一筹,或者完全等同,为何身为佛教四大菩萨之一的普贤,其所修所传,皆是大乘?
法会至此,已近尾声。
普贤菩萨再做开示后,便在一片佛光梵唱中,身影缓缓消散。
法会结束,信众们开始陆续散去,脸上大多带着满足与深思。
尹文对身旁仍沉浸在激动中的陈金定说道:“法会已毕,我送你下山吧。”
“我还有些事要做,你我今日缘分便到此,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说着,他取出一些银钱递给陈金定,足够她安稳生活一段时日。
陈金定接过钱,她仰头望着尹文,带着一丝希冀问道:“公子,我们……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她的话音还在空气中飘荡,却未见尹文回答。
只见尹文随手轻轻一挥,陈金定只觉得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流转,如同来时一般,待她定睛一看,自己竟已回到了山脚下那家熟悉的面摊前,手中还紧紧攥着尹文给她的银钱。
她茫然四顾,哪里还有那位神仙公子的身影?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但随即又被今日这奇幻的经历和手中的银钱冲淡,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限遐想的叹息。
送走陈金定后,尹文身形微动,一步踏出,便已穿过层层空间阻碍,来到了普贤菩萨在峨眉山深处的清修道场。
此处并非外间显露的峨眉金顶,而是一处幽静的山谷,流泉淙淙,竹林掩映,一座简朴的精舍坐落其间,充满了自然禅意。
他刚踏入谷中,就见普贤菩萨已然换下讲经时的庄严法相,穿着一袭寻常的月白色僧衣,正站石桌旁,桌上已沏好两盏清茶,热气袅袅。
见尹文到来,普贤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师兄,难得一见。” 普贤迎上前两步,语气熟稔而自然,“你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峨眉山了?”
师兄?!
尹文心中剧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一千五百年前,见过尚是凡人身份的普贤转世之后,他们二人便再未见过。
更何况,当时他是以敖北宿的容貌与之相交,普贤理应不认识他尹文本人的真实样貌才对!
何来“师兄”这一称呼?
尹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和态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却理不出丝毫头绪。
普贤见尹文没有立刻回应,只当他是在斟酌言语,
便继续笑着,语气带着祝贺之意说道:“听闻师兄前段时间被玉帝敕封为“逍遥天尊”,还未曾当面恭喜师兄呢,师兄莫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尹文到石桌旁坐下,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茶汤清碧,香气清幽:“师兄且尝尝我峨眉山特产灵茶峨眉雪芽,虽比不得天界仙茗,却也别有一番清冽滋味。”
尹文不是不想回应,而是他此刻心绪纷乱,不知该如何回应!
玉帝敕封?
逍遥天尊?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明明刚刚出关,这一千五百年间一直在清虚天内突破,何时受过什么天庭敕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