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比去时快了数倍。
不仅是因为归心似箭,更因为归程中少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窥探与袭扰。
或许是因为异宝已失,各方势力失去了目标;
又或许是因为萧北辰手中那封关于北疆战事的密信,让某些人暂时收敛了爪牙。
林微依旧骑着那匹白马,怀中抱着以厚布严密包裹的界空石。
这奇石似乎真有调和气运、安定心神之效,连日奔波之下,他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而觉得灵台愈发清明,体内气运与那“天衍先生”封号带来的王朝气运结合得更加紧密圆融,修为在民境四阶的基础上,又隐隐精进了一丝。
萧北辰依旧沉默寡言,但偶尔看向林微怀中那包裹的眼神,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复杂。
这一路行来,林微展现出的种种神秘,尤其是碧波潭那堪称鬼神手段的“运气”,已让他无法再将对方视为一个简单的“术士”。
林安则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与后怕交织的情绪中,时而喋喋不休地回忆着碧波潭边的惊险,时而又对着那包裹偷偷傻笑,仿佛那奇石是他亲手夺来的一般。
当京城那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京城等待他们的,并非凯旋的荣耀,而是一场早已布置好的风暴。
队伍刚至城门口,便被一队禁军拦下。
为首的是一名面生的将领,态度倨傲,目光扫过风尘仆仆的众人,最后落在林微身上,冷声道:“可是天衍先生林微?陛下有旨,命你等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语气生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萧北辰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林微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面色平静无波:“有劳将军带路。”
他早已料到。太史局和周文正,绝不会坐视他携宝归来。
乾元殿内,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龙椅上的皇帝姬元昊,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北疆接连失利的战报,显然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下方,文武百官分立两侧,太史令周文正赫然站在文官队列前列,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身后几位御史台的官员,更是目光锐利,如同即将扑食的猎鹰。
当林微、萧北辰,以及被两名锦衣卫小心翼翼抬上来的、覆盖着明黄绸布的界空石进入大殿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好奇、审视、怀疑、敌意……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臣,萧北辰(草民林微),叩见陛下。”两人依礼参拜。
“平身。”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被绸布覆盖的物体上,“林微,你此行前往东南,结果如何?这绸布之下,便是你所说的‘异宝’?”
不等林微回答,周文正便猛地踏出一步,声音洪亮,带着悲愤与控诉:“陛下!万万不可被此等江湖术士所骗啊!”
他转身,手指直指林微,声色俱厉:“北疆烽火连天,将士浴血奋战,国库空虚,百姓流离!值此国难之际,此子林微,不思报国,反而蛊惑圣听,以虚无缥缈之‘异宝’为由,劳师动众,远赴东南,空耗国帑!如今更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顽石,妄图冒充异宝,欺君罔上!其心可诛!其罪当斩!”
他身后几名御史也纷纷出列,引经据典,口沫横飞,将林微此行抨击得一无是处,甚至将北疆战事失利的责任也间接扣到了林微“妖言惑众”、导致朝廷未能全力应对的头上。
“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严惩此獠,以正朝纲,以安军心民心!”
一时间,殿内群情汹汹,矛头直指林微。
许多原本中立或观望的官员,在周文正和御史们慷慨激昂的指控下,也不禁对林微投去了怀疑甚至厌恶的目光。
萧北辰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却碍于身份,无法直接与这些文官争辩。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指责,林微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那些恶毒的语言并非针对他。直到周文正等人说得口干舌燥,殿内暂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他的辩解或认罪时,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
他的声音清朗,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杂音,“草民是否欺君,是否空耗国帑,非凭口舌之争可定。宝物就在眼前,是真是假,有何效用,一见便知。”
周文正嗤笑一声:“哼,一块不知从哪个山沟里捡来的破石头,也敢称为异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林微不理他,对皇帝躬身道:“陛下,此石非凡物,遇金而鸣,遇木而荣,遇水而润,遇火而温,遇土而沉。更有安定心神,调和气运之奇效。陛下可遣人当场验证。”
“哦?”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如何验证?”
林微示意了一下那覆盖着绸布的界空石。
皇帝点了点头,一名内侍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明黄绸布。
刹那间,七彩流光氤氲而出,将昏暗的殿宇映照得如梦似幻!
那磨盘大小的界空石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漆黑却内蕴光华,表面流光溢彩,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淌。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而磅礴的气息弥漫开来,距离较近的官员顿时觉得精神一振,连日议事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这……”
周文正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身为太史令,对天地气机最为敏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石头散发出的气息,绝非寻常之物!
那是一种……近乎本源的力量!
“取金、木、水、火、土五物来。”
皇帝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很快,内侍取来金锭、绿植、清水、火盆、泥土。
林微走到界空石旁,并未触碰,只是意念微动,引动一丝气运,轻轻触动了界空石内部那丝空间本源之力。
首先,他将那丝气运引导向金锭。
嗡——!
界空石表面七彩流光微微转向金锭方向,发出一声低沉悦耳、如同金玉交击的轻鸣!
那金锭竟也随之微微震颤,光泽似乎更亮了一丝!
接着是绿植。
界空石流光转向绿植,那盆原本有些蔫黄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翠欲滴,甚至抽出了一截嫩绿的新芽!
清水在流光映照下,变得更加清澈甘冽;
火盆中的火焰在流光掠过时,变得异常稳定而温暖;
至于泥土,在流光笼罩下,竟隐隐散发出一股肥沃醇厚的气息!
神异!无比的神异!
根本无需多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已胜过千言万语!
这绝非什么山沟里的破石头,而是真正的天地奇珍!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一幕惊呆了,连呼吸都忘了。
周文正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御史们更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
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快步走下御阶,来到界空石前,伸出手,轻轻触摸那温润的石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祥和之感瞬间传遍全身,连日来的焦躁、疲惫仿佛被清风拂去,头脑变得异常清明!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涌现出激动的红晕,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微,“天衍先生,果然未曾辜负朕望!此宝,于国有大用!”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奇石对于稳定心神、甚至调和整个朝堂气运,都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若置于宫中,必能起到镇国定运之效!
“陛下!”
周文正犹自不甘,强撑着道,“即便此石有些许异处,也不过是奇技淫巧之物,于北疆战事何益?于国计民生何益?林微此行,依旧……”
“周大人!”
林微骤然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谁告诉你,此宝于战事无益?”
他转向皇帝,朗声道:“陛下,此石名为‘界空’,有调和阴阳、稳定气运之能。若将此石置于军中,可定军心,壮士气,令将士勇猛无畏;若置于朝堂,可驱邪佞,聚忠良,令政令畅通,百官用心!北疆战事,胜负之道,在于天时、地利、人和。此宝,便是稳固‘人和’之基石!更有甚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周文正,一字一句道:“草民在寻得此宝时,曾感应到北疆星域杀气冲霄,然其中亦隐含一丝转机。若陛下能善用此宝,稳定国内气运,再遣良将,抓住那丝转机,北疆之危,未必不能化解!”
这番话,直接将界空石的价值提升到了关乎国运、影响战事的战略高度!
更是隐隐点出,他林微不仅能找到宝物,更能通过宝物洞察天机,预判战局!
皇帝闻言,眼中精光大盛!
他本就为战事焦头烂额,林微这番话,无异于在他黑暗中点起了一盏明灯!
“好!说得好!”
皇帝抚掌大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看向林微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信赖,“天衍先生不仅精通天象,更心系社稷,立此大功,朕心甚慰!”
他转身,目光冰冷地扫过周文正等人:“太史令周文正,罔顾事实,构陷忠良,险些使朕失却国之栋梁,更险些误了军国大事!即日起,革去太史令一职,贬为庶民!其余附议者,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雷霆之威,瞬间落下!
周文正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身后的御史们更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称死罪。
皇帝不再看他们,目光回到林微身上,变得温和而郑重:“林微听旨!”
“草民在。”
“尔学识渊博,忠勇可嘉,寻回异宝,有功于社稷。朕特赐尔国师之位,封号‘天衍’,享一品俸禄,见君不拜,可随时入宫觐见!钦此!”
国师!
天衍国师!
不再是空有名号的“先生”,而是真正位列朝堂顶尖、拥有莫大权柄与荣耀的国师!
殿内一片哗然,随即又迅速安静下去,所有官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只能躬身行礼:“参见天衍国师!”
萧北辰看着身旁那青衫依旧,却已身份天翻地覆的青年,心中感慨万千,也随着众人一同躬身。
林安在殿外得知消息,更是激动得差点晕过去。
林微(现在或许该称林天衍)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接受了众人的朝拜。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依旧流转着七彩光华的界空石,又望向殿外那广阔的天空。
第一卷《卦定京城》,至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