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潮州码头。
浓雾从江面升起，像一层灰色的裹尸布，把整个码头笼罩得影影绰绰。探照灯的光束在雾气中切割出一道道惨白的通路，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黑豹蹲在十二号仓库后门的阴影里，身后是五个队员——全是押运队里最精锐的，经历过油罐车阻击战和县道血战的老兵。
他手里攥着林广龙给的那把钥匙，钥匙齿冰凉。
耳机里传来阿强的声音：
“豹哥，守卫换班了。现在仓库里有六个人，四个在门口，两个在二楼监控室。巡逻队十分钟绕仓库一圈，你们有八分钟窗口期。”
“收到。”黑豹压低声音。
他抬头看了眼仓库后门上方那个不起眼的检修口——巴掌大的铁盖，锈迹斑斑，看起来几十年没开过。
钥匙插进锁孔。
转动。
“咔嗒。”
轻微的机簧声。
铁盖向内弹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竖井。竖井壁上焊着铁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我先下。”黑豹说。
他钻进竖井，顺着铁梯向下爬了大约五米，脚触到实地。
打开战术手电。
面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是混凝土浇筑的，地面潮湿，空气里有浓重的消毒水味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福尔马林。
黑豹后背一凉。
这味道他熟悉——在部队时，他见过战地医院的临时停尸房，就是这种味道。
“下来。”他对着耳机说。
五个队员依次下来。
六个人，在通道里排成一列，黑豹打头，贴着墙向前摸。
通道尽头是一扇气密门，门上有电子锁。
阿强的声音再次响起：
“豹哥，门禁系统我刚刚黑掉了。现在开门不会报警，但门内有运动传感器，开门后十五秒内如果检测到移动，会触发二级警报。”
“十五秒够吗？”
“够你们进去。但里面的摄像头是独立系统，我控制不了。你们必须避开所有摄像头的覆盖范围。”
“明白了。”
黑豹轻轻推开气密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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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
至少五百平米的空间，被分割成十几个玻璃隔间。
每个隔间里都有设备——手术台、监护仪、培养箱、冷藏柜，还有……束缚椅。
空气中福尔马林的味道浓得让人作呕，混合着血腥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甜腻气息。
最靠近门口的几个隔间是空的。
但往里走，黑豹看到了“东西”。
第三个隔间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胸口被切开，肋骨被撑开器撑起，露出胸腔里……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男人眼睛睁着，瞳孔涣散，但胸口有起伏——还活着。
第五个隔间，一个年轻女人被绑在束缚椅上，头上戴着布满电极的头盔。她浑身抽搐，嘴角流出白沫，眼睛翻白。
第七个隔间，是个孩子。最多七八岁，躺在培养箱里，全身插满管子。皮肤苍白得透明，能看见皮下青紫色的血管。
黑豹握紧军刺，指节发白。
身后的队员有一个忍不住干呕起来。
“稳住。”黑豹声音嘶哑，“拍照，录像，取样。快。”
队员们分散开，用微型相机拍摄每一个隔间，用取样管采集血液、组织样本，用录音笔记录仪器发出的电子音。
黑豹走到最里面的隔间。
这个隔间最大，设备也最先进。
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透明舱，里面悬浮着淡蓝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现在那具身体已经变形：四肢扭曲成非人的角度，皮肤上布满鳞片状的增生，脊椎骨节凸起，像某种爬行动物的脊刺。
最骇人的是头部。
颅骨被打开了一半，露出灰白色的大脑。大脑表面覆盖着一层银色的薄膜，薄膜上连接着几十根细如发丝的电极。
透明舱旁边的控制台上，屏幕亮着，显示着一行行数据：
“实验体编号：LZ-37”
“基因融合度：42.7%”
“神经接入稳定度：波动中”
“生命体征：衰竭倒计时 03:17:22”
基因融合。
人体实验。
黑豹想起阿强说的——“拉撒路计划”的核心是基因改造，是创造“新人类”。
原来这就是“新人类”的样子。
“豹哥！”一个队员低声喊，“这边有文件！”
黑豹走过去。
那是一个金属文件柜，没上锁。
他拉开抽屉。
里面是一叠叠实验记录，每一份都贴着照片——失踪人员的照片。
他看到了虹姐弟弟的照片。
看到了工头堂哥的照片。
看到了那些报过案、却始终找不到的人的照片。
总共三十七份。
对应三十七个实验体。
对应LZ-01到LZ-37。
黑豹抽出最上面一份，快速翻看。
记录显示，实验体在注入“LZ系列生物制剂”后，会出现剧烈的排异反应。大部分人会在七十二小时内死亡，少数能撑过一周的，身体会发生不可逆的变异。
而金四海要的，就是那些“撑过来”的人。
他要创造……怪物。
“豹哥，”阿强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守卫回来了！比预计早了两分钟！你们必须马上撤！”
黑豹把实验记录塞进防水袋。
“撤！”
六个人快速撤回通道。
就在最后一个队员钻进竖井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仓库。
二级警报被触发了。
“快！”黑豹吼道。
他们爬上竖井，冲出检修口。
刚落地，仓库正门方向就传来脚步声和喊声：
“后门！他们从后门跑了！”
“追！”
黑豹带着队员冲向码头堆场，那里有事先准备好的掩护点。
但刚跑出几十米，前方雾气中，突然亮起几道车灯。
三辆黑色越野车横在路中间，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黑衣的保镖，手里全是冲锋枪。
被包围了。
黑豹停下，举起手。
队员也跟着举手。
一个保镖头目走过来，用手电照了照黑豹的脸。
“豹哥是吧？”他笑了，“金老板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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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五十，码头三号泊位。
猴子操控轮椅，停在岸边。
江风很大，吹得他脸上的皮肤发紧。
身后，两辆面包车停下。马文杰带着六个浩运物流的打手下车，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
“侯先生，货呢？”马文杰问。
猴子指了指泊位边停着的一艘小型货船。
“船上。一共二十箱，都是‘废料’。船老大会运到公海，沉掉。”
马文杰示意手下上船检查。
几分钟后，手下回来，点头：“没问题。”
“很好。”马文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一百万，密码六个八。船开走后，你就可以去接你女人了。”
猴子接过卡，没看，揣进口袋。
“小雅在哪儿？”
“在车里。”马文杰指了指面包车，“睡着了。我们给她吃了点安眠药，免得她害怕。”
猴子握紧轮椅扶手。
“我要见她。”
“等船开了。”马文杰微笑，“侯先生，合作要讲信用。”
就在这时——
“嗡——！”
码头的警报突然响了。
不是仓库那边的二级警报，是整个码头的全域警报。
马文杰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一个手下跑过来：“马助理！仓库那边出事了！有人潜入实验室，触发了警报！”
“谁？”
“不知道，但守卫抓到了几个人，好像是……红字物流的人！”
猴子瞳孔一缩。
红字物流的人？
刘志涛动手了？
他立刻操控轮椅，想往仓库方向去。
但马文杰一把按住轮椅。
“侯先生，你去哪儿？”
“我……我去看看。”
“看什么？”马文杰眼神冷下来，“你现在是我们的人，别多管闲事。”
他对手下说：“看好他。我去仓库那边。”
马文杰带人匆匆离开。
留下两个打手看着猴子。
猴子坐在轮椅上，看着远处仓库方向亮起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
手，摸向轮椅扶手下的暗格。
里面，有一把枪。
刘志涛给他的。
说“关键时刻用”。
现在，是关键时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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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整，红字货运站。
刘志涛站在技术室里，看着大屏幕上阿强调出的码头实时监控。
画面被分割成四块：
左上角是仓库后门，黑豹和五个队员被保镖押着，正往仓库里走。
右上角是三号泊位，猴子被两个打手看着，坐在轮椅上。
左下角是码头办公区，马文杰带人匆匆跑过。
右下角……是空的。
“阿强，”刘志涛问，“金四海在哪儿？”
“查不到。”阿强额头冒汗，“码头所有摄像头都没拍到他的身影。但他肯定在——警报触发后三分钟，所有出口都被封锁了，没有他的命令，守卫不敢这么做。”
刘志涛盯着屏幕。
黑豹被抓了。
猴子被困了。
金四海隐身了。
这局，怎么破？
手机震动。
是林广龙。
“小刘，码头出事了。”林广龙声音急促，“金四海的人把我的码头封了，我的人进不去。你派去的人……被抓了。”
“我知道。”刘志涛说，“林叔，你能调多少人？”
“最多二十个，都是码头工人，不是打手。”
“够了。”刘志涛说，“让他们去三号泊位，制造混乱。不用打，就闹，闹得越大越好。”
“然后呢？”
“然后等我信号。”
挂了电话，刘志涛看向阿强。
“通知坦克，带所有人去码头。但不要进去，在外面等。”
“等什么？”
“等我命令。”
刘志涛转身，走向武器柜。
打开。
里面有几把防暴用的橡胶枪，几根甩棍，还有……一把霰弹枪。
真正的霰弹枪。
林广龙以前送的，一直没动过。
他拿起霰弹枪，检查弹药。
五发鹿弹。
够了。
“涛哥，”阿强声音发颤，“你要一个人去？”
“对。”
“太危险了！金四海至少带了三十个保镖，都有枪！”
“我知道。”刘志涛把枪装进吉他盒，“所以才要一个人去。”
他背上吉他盒，走向门口。
“阿强，如果我回不来……”
他顿了顿。
“就把所有证据，交给林雪。她知道该怎么做。”
门关上。
阿强站在原地，看着屏幕。
看着那个背着吉他盒、走进夜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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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十分，码头仓库。
黑豹和五个队员被押进实验室。
保镖把他们按跪在地上。
金四海从阴影里走出来，拄着拐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张猛先生，”他看着黑豹，“久仰。红字物流的第一打手，刘志涛最信任的兄弟。”
黑豹抬头，看着他。
“金老板，你这些实验……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金四海笑了，“张先生，你信天吗？”
他走到那个透明舱前，看着里面那具变异的身体。
“我不信天，我只信科学。”
“科学告诉你，人类可以进化，可以变得更强，更完美。而我，只是在推动这个进程。”
他转身，看向黑豹。
“虽然手段……激进了一点。”
“这是谋杀。”黑豹咬牙。
“不，这是进化。”金四海摇头，“当然，进化总是伴随着淘汰。这些实验体，都是被淘汰的旧人类。而新的物种，会在他们的尸体上诞生。”
他顿了顿。
“就像你们红字物流——旧时代的产物，注定要被淘汰。”
他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一个按钮。
实验室一侧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空间——那是一个更大的仓库，里面停着十几辆改装过的冷链车。
“看到了吗？”金四海说，“这才是未来。流动的实验室，移动的进化基地。滨江只是一个起点，接下来，我会把‘LZ计划’推广到全国，乃至全世界。”
他看向黑豹。
“张先生，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强。”
黑豹冷笑。
“怎么变？像里面那个一样，变成怪物？”
“那只是失败的实验体。”金四海说，“成功的实验体，已经投入使用了。比如……”
他拍了拍手。
实验室深处，走出三个人。
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
他们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淡金色。
动作协调得不像人类，更像机器。
“基因改造战士。”金四海介绍，“反应速度是常人的三倍，力量是两倍，痛觉削弱百分之七十。最重要的是——绝对忠诚。”
三个改造战士走到黑豹面前。
其中一个伸出手，抓住黑豹的胳膊。
力量大得惊人。
黑豹想挣脱，但对方的手指像铁钳。
“放开他！”一个队员吼道，想站起来。
但另一个改造战士一脚踹在他胸口。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
队员倒地，吐血。
“住手！”黑豹吼道。
金四海微笑。
“张先生，做个选择吧。”
“加入，或者……成为下一个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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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十五分，三号泊位。
码头工人来了。
二十多个壮汉，提着钢管、铁链，嚷嚷着要“讨薪”。
“把工钱结了！”
“不然把船砸了！”
他们围住那两辆面包车，开始推搡。
看管猴子的两个打手慌了，想驱赶工人，但人数差距太大。
混乱中，猴子操控轮椅，悄悄退到阴影里。
他从暗格掏出枪，上膛。
然后，拿出手机，给刘志涛发了条短信：
“仓库，实验室，金四海在。黑豹被抓。”
发送。
他看向仓库方向。
灯光通明。
人影晃动。
枪，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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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二十分，码头入口。
刘志涛背着吉他盒，走到岗亭前。
两个保镖拦住他。
“码头今晚封闭，闲人免进。”
刘志涛摘下吉他盒，打开。
露出里面的霰弹枪。
两个保镖脸色一变，想掏枪。
但刘志涛更快。
枪托砸晕一个，枪口顶住另一个的下巴。
“金四海在哪儿？”
保镖哆嗦：“仓……仓库……”
“带路。”
刘志涛押着保镖，走进码头。
雾更浓了。
像一场，注定要流血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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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完】
下章预告：《生死救援》
· 刘志涛一人独闯实验室，直面金四海
· 黑豹被迫做出加入或死亡的抉择
· 猴子枪响，码头混战爆发
· 基因改造战士首次实战，展现恐怖战力
· 林广龙工人队与浩运打手发生冲突
· 所有伏笔将在下一章迎来总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