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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楼上下,早已是一片炼狱般的狼藉,连风掠过的痕迹里,都裹着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

黑色的烽烟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扭曲毒蛇,缠绕着城楼的木质横梁 —— 那横梁本是百年的松木,曾在无数个日夜里支撑着城楼的穹顶,如今却被苍狼军射来的火箭烧得焦黑,裂纹里还嵌着未燃尽的火星,偶尔有木屑簌簌落下,带着滚烫的温度砸在士兵的甲胄上。烽烟钻进鼻腔,是滚木燃烧后的焦苦味、士兵尸体腐烂的腥气、鲜血凝固的铁锈味,还有城墙砖石被攻城锤反复撞击后扬起的尘土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复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刀片,刮得喉咙生疼,不少士兵扶着墙垛咳嗽,咳出的痰液里带着血丝,却不敢多停,转眼又要举起兵器抵挡新一轮的进攻。

城墙垛口的破损比想象中更严重。原本整齐的青石板被苍狼军的攻城锤撞出碗口大的凹痕,边缘的碎石参差不齐,像是被啃过的骨头;有的垛口直接塌了半边,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黄土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的泥团,踩上去黏腻打滑。守军的尸体与苍狼军攻城士卒的尸首交错叠压,堆在垛口旁、台阶上,甚至卡在城墙的缝隙里 —— 最显眼的是一名禁军士兵的尸体,他趴在垛口上,后背插着三支羽箭,箭杆还在微微颤动,手指却依旧死死抠着城墙的缝隙,指甲缝里嵌着青灰色的石屑,显然是临死前都在拼尽全力抵挡,连身体都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不远处,一名苍狼军士兵的尸体卡在云梯与城墙的缝隙间,双目圆睁,眼球因充血而布满血丝,手中还紧握着染血的弯刀,刀刃上挂着半片守军的粗布衣袖,那衣袖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 “军” 字,是禁军的标识。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城墙的砖缝汩汩流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像是给这道 “铜墙铁壁” 镀上了一层厚重的血腥铠甲,又顺着城墙根基漫延,在城下积成了浅浅的血洼,踩上去发出 “咕叽” 的声响。

滚木与礌石早已消耗殆尽。城楼上只余下几根断裂的滚木残骸,有的被劈成了两半,上面还插着燃烧后的箭杆,箭羽早已被烧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杆;有的滚木上布满了刀痕,显然是被苍狼军的士兵砍过,试图阻止守军将其推下城墙。士兵们的箭囊也大多见了底,有的箭囊里只剩下一两支羽箭,箭杆上还沾着血污,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射出;有的箭囊干脆空了,被士兵们随手扔在地上,皮革的箭囊被踩得变形,上面的缝线都崩开了。

幸存的将士们倚着残破的墙垛,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惶恐。靠在墙边大口喘气的是京营的老兵老赵,他今年五十六岁,本该再过两年就退役回家抱孙子,此刻却脸色蜡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 他昨夜在永定门守了一夜,被火箭燎伤了左臂,伤口虽然用布条缠了,却依旧在渗血,每喘一口气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冒汗。不远处,一个年轻士兵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长刀,他叫阿木,今年才十七岁,是三个月前刚从乡下入伍的新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的动作迟缓,眼神空洞,刀身上的血污擦了又沾,沾了又擦,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他今早亲眼看到同乡的兄弟被苍狼军的弯刀砍中脖子,鲜血喷了他一脸,那兄弟最后看他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几个士兵盯着城下汹涌的敌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兵器的纹路,那是恐惧到极致时的本能反应 —— 城下的苍狼军像黑色的潮水,一波波涌向城墙,云梯密密麻麻地靠在城墙上,上面爬满了举着刀的士兵,仿佛永远都杀不完。

皇帝 “病危” 的消息,早已像瘟疫般在守军之中悄悄流传。有人说陛下被 “妖妃” 沈璃下了慢性毒药,前几日就已经断了气,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才一直瞒着;有人说陛下其实醒了,却被沈璃软禁在漱玉斋,连淑妃娘娘想去探望都被拦在门外;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先帝的灵位都已经悄悄从太庙搬了出来,就等苍狼军进城后,拥立 “贤明” 的瑞王(慕容琛)为新帝。这些传言像毒藤,缠绕着每个士兵的心头,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愈发脆弱。

更致命的是,禁军主帅萧重在地宫血战中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昨夜也传到了城头。萧重是常年镇守京城的将领,从士兵到校尉,再到禁军统领,他陪着这支部队走过了十年,打过西突厥,平过内乱,是多少守军心中的 “定海神针”。去年冬天,京营缺衣少粮,是萧重亲自去户部据理力争,才给士兵们争取到了棉衣和粮食;阿木刚入伍时,连弓都拉不开,是萧重手把手教他,还笑着说 “乡下娃子有力气,好好练,以后能当将军”。如今连这根 “定海神针” 都倒下了,群龙无首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若不是京城的城墙高三丈、宽两丈,是大燕开国以来历经三代皇帝修缮的 “铜墙铁壁”,只怕早已有人提着刀打开城门投降了。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一个满脸是血的校尉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撕裂般的疼痛。他叫周勇,是德胜门守军的校尉,今年三十五岁,左胳膊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布条早已被血浸透,连带着半边玄色的军服都变成了暗红色 —— 那是昨天下午,他为了救一个新兵,被苍狼军的弯刀砍中的,伤口深可见骨,军医简单包扎后,他又立刻回到了城头。他挥刀劈翻一个刚刚从云梯上冒头的苍狼军士兵,那士兵穿着黑色的劲装,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被砍中后惨叫一声,从城头跌落,重重砸在城下的尸堆上,再也没有了动静。周勇自己却也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身边的尸堆里,幸好旁边一个叫陈三的士兵伸手扶了他一把,才勉强站稳。

“校尉!箭快没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正是阿木。他手里握着一把强弩,弩箭早已空了,箭囊被他翻过来倒了倒,连一根箭羽都没掉出来,他的脸上还沾着尘土和血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敢掉下来 —— 他怕自己一哭,就再也没有力气抵抗了。“南面城墙快守不住了!刚才那边的兄弟派人来传话,说苍狼军的攻城锤快把城门撞破了,守军伤亡太大,请求支援!”

周勇顺着阿木指的方向回头望去,果然看到南面城墙的方向,烟尘比这边更浓,喊杀声也更密集,偶尔还能听到 “轰隆”“轰隆” 的撞击声 —— 那是苍狼军的攻城锤在撞击城门,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撞在所有守军的心上,让人心头发颤。他咬了咬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像是要喷出火来,声音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无力:“守不住也得守!难道开门投降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的士兵,看到了阿木眼中的恐惧,看到了老赵脸上的疲惫,也看到了其他士兵眼中的动摇,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兄弟们,想想家里的爹娘,想想你们的媳妇孩子!投降了,苍狼军进城烧杀抢掠,他们能有好下场吗?!我们守的不是这道城墙,是我们的家啊!”

阿木低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中的强弩上。他想起了乡下的爹娘,想起了妹妹阿翠 —— 爹娘都是老实的农民,去年他入伍时,娘连夜给他缝了一双布鞋,塞在他的行囊里,还反复叮嘱 “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惹事”;妹妹阿翠才十二岁,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喊他 “哥哥”,还说等他回来,要听他讲京城的故事。若是城门破了,苍狼军进城,爹娘和妹妹…… 他不敢再想下去,用力抹掉眼泪,握紧了手中的强弩,虽然没有箭,却还是死死盯着城下,像是要用眼神杀死那些爬上来的敌人。

就在这士气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一阵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从城楼西侧的阶梯处传来。那脚步声很轻,却在嘈杂的战场中格外清晰,一步,一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慢慢靠近。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在一个白发老者的搀扶下,艰难地登上了这血腥的城门楼。

那是个女子,身穿一身素色的宫装,宫装的下摆被尘土和暗红的血渍污染,还挂着几根断裂的箭杆 —— 显然是路上遭遇了流矢,箭杆上的羽毛早已被磨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杆。她的肩头一处伤口用撕碎的衣襟紧紧包扎着,那衣襟本是素白的丝绸,此刻却被血染得发黑,像是一块浸了墨的布,依旧不断有新鲜的血色渗出,顺着衣襟的缝隙往下滴,滴在城楼的青石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点,血点很快又被风吹干,留下深色的痕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连眼角的肌肤都透着淡淡的青灰色,显然是失血过多,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却依旧挺直了背脊,像是一株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松柏,没有丝毫弯曲。最让人震撼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被寒泉浸过的黑曜石,在烽火映照下,亮得惊人,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沉静的、能穿透人心的坚定。

是沈尚宫!那个近日在紫宸殿代行批红权、身处朝局漩涡中心的女子!

所有看到她的将士,都不由得一愣,连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城楼上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城外隐约的喊杀声、攻城锤撞击城门的 “轰隆” 声,还有风掠过城楼的 “呜呜” 声,像是在为这短暂的宁静伴奏。

“小姐,慢些走,小心脚下。” 搀扶她的老者是福伯,他今年六十岁,是沈家的旧部,从沈璃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她,去年沈家被抄,他侥幸逃脱,又辗转找到了沈璃,从此便一直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福伯的脸上也带着疲惫,嘴角还有一道未愈合的伤口,那是在地宫与 “影” 组织杀手缠斗时被划伤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顾不上自己,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璃的胳膊,生怕她一个不稳摔倒 —— 他知道,沈璃此刻是所有人的希望,她不能倒下。

沈璃轻轻推开福伯搀扶的手,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我没事,福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她一步步走向城墙最高处,那里架设着一面巨大的战鼓 —— 那是守城时用来传递信号、鼓舞士气的战鼓,鼓面是用整张牛皮做的,直径有一丈多,鼓身是用百年的楠木打造,上面还刻着 “镇国” 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是先帝在位时亲自下令打造的,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每走一步,肩头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着她的皮肉和骨缝,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与血渍混在一起,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咬紧牙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步伐却没有丝毫摇晃,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像是在走一条早已注定的、充满荆棘的道路。

周勇率先反应过来,他拄着刀,踉跄地走上前,右腿膝盖微微弯曲,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 他的腿也受了伤,只是一直强忍着没说。“末将周勇,参见沈尚宫!” 他的声音里满是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城头危险,箭矢密集,您怎么来了?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他不是不信任沈璃,只是在他的认知里,沈尚宫是文官,是在朝堂上处理政务的,而这里是战场,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地方,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受伤的女子,来这里能有什么用?

沈璃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站定在战鼓旁,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茫然、或绝望、或带着审视的面孔。她看到了阿木眼中的恐惧和未干的泪痕,看到了周勇脸上的疲惫和肩头的血迹,看到了老赵靠在墙垛上咳嗽时佝偻的背影,也看到了福伯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城外的喊杀声、攻城锤撞击城门的 “轰隆” 声、士兵中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愈发衬得城头这一刻的死寂,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里发慌。

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却仿佛也给了她最后的力量。她抬起头,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两把刚刚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让所有与她对视的士兵,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猛地,她高高举起了右手!

阳光下,她素白的掌心之中,两样东西熠熠生辉,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让城楼上原本微弱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左手掌心,是一半纹路古朴的虎符 —— 那虎符通体呈暗金色,上面刻着繁复的饕餮纹,纹路深处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色,显然是常年被人握在手中摩挲的缘故,边缘被磨得光滑圆润。虎符的中间有一道清晰的断裂痕,将虎符分成了左右两半,这是大燕的 “镇国虎符”,左半在禁军主帅萧重手中,右半则由皇帝贴身保管,只有将两半虎符合在一起,才能调动天下兵马。此刻沈璃手中的,正是皇帝慕容翊贴身保管的右半虎符!

右手掌心,是一块雕刻着盘龙云纹的玉佩 —— 那玉佩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做的,质地温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莹光,像是一块会发光的雪。玉佩的正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龙身缠绕,龙爪紧握,龙眼用黑色的宝石镶嵌而成,眼神威严,仿佛要从玉佩中飞出来;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 “翊” 字,那是当今皇帝慕容翊的名字。这是皇帝的贴身玉佩,是皇权的象征,除了皇帝本人,只有最信任的人才能触碰,甚至连皇后都没有资格拥有。

城楼上的将士们瞬间沸腾了!

“那是…… 陛下的虎符?!我没看错吧?” 一个老兵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 他当年跟着萧重见过一次虎符,那纹路和颜色,与沈尚宫手中的一模一样。

“还有陛下的贴身玉佩!沈尚宫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道…… 陛下真的信任她?”

“陛下把虎符和玉佩都给了她,是不是说明…… 陛下真的还在?不是传言说陛下已经……”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原本麻木的眼神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虎符和玉佩,是皇权最直接的象征,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的证明 —— 若是陛下真的 “病危” 或者 “驾崩”,沈尚宫怎么可能拿到这些东西?

“将士们!”

沈璃的声音响起,并不算十分洪亮,甚至因为伤势和刚才的咳嗽,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如同冰凌碎裂,清晰地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她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所有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

“我乃陛下亲封尚宫,沈璃!” 她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目光扫过众人,像是要将每个人的面孔都刻在心里,“三日前,陛下在漱玉斋处理政务时,偶感风寒,引发了幼时落水留下的旧疾,需要静养调理,并非传言中的‘病危’,更没有驾崩!”

她特意提到 “旧疾”——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慕容翊幼时曾在御花园的湖边落水,留下了头痛的旧疾,每到阴雨天或者劳累过度时,就会发作,需要静养几日才能好转。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瞬间驱散了不少关于 “陛下已死” 的谣言,让士兵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

“看清楚!” 沈璃将双手举得更高,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肩头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虎符和玉佩上,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两样信物的威严,“陛下虎符在此!陛下玉佩在此!这是陛下亲赐于我,亲口下令让我暂代处理京城军务,稳定朝局!陛下 —— 尚在!”

“陛下尚在” 四个字,如同定海神针,让骚动不安的人群瞬间安静了许多。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手中的信物上,有人忍不住走上前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 那虎符上的饕餮纹,那玉佩上的盘龙,都是他们在宫宴或者阅兵时远远见过的,绝不会有假!

“叛逆慕容琛,假冒已故瑞王的身份,暗中组建‘影’组织,窃取调动兵马的龙符,还暗中下毒,试图毒害陛下!” 沈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彻骨的恨意与凛然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力量,“他以为靠着龙符和编造的谎言,就能蒙蔽边军,颠覆大燕,夺取皇位!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此獠已于三日前,在万安山皇陵地宫之中,被萧统领带人斩杀,伏诛授首!”

逆首已诛?!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守军之中炸开!原本还在悄悄观察的将士们,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和难以置信的低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什么?慕容琛死了?那个引着苍狼军攻城的逆贼,已经死了?”

“真的假的?沈尚宫不会是为了稳定军心,故意编造的谎言吧?”

“沈尚宫怎么知道慕容琛死了?她难道也去了皇陵地宫?”

周勇也愣住了,他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沈尚宫,您说的是真的?慕容琛真的伏诛了?可有证据?” 他不是不信,而是这个消息太过重要,若是假的,一旦被士兵们发现,只会让军心更加涣散,到时候别说守城,恐怕连士兵都会哗变。

沈璃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手腕微微一扬,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周勇手中。那令牌是用玄铁做的,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 “影” 字,边缘还有一道明显的缺口 —— 这是从慕容琛尸体上搜出来的 “影” 组织首领令牌,也是 “影” 组织权力的象征。“这是慕容琛的令牌,你们可以拿去查验。” 她的声音依旧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地宫一战,萧统领虽然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却也带领禁军和暗凰卫斩杀了‘影’组织的核心成员,慕容琛的尸体,此刻就停在皇陵的偏殿之中,由暗凰卫严密看守,任何人都可以去查验!”

周勇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 —— 这令牌的样式,和之前抓到的 “影” 组织杀手身上的令牌一模一样,只是比那些令牌更精致,上面的 “影” 字也更清晰,显然是首领所用。他又用手指摸了摸令牌边缘的缺口,那缺口的形状,和沈尚宫描述的慕容琛尸体上的伤口位置完全吻合。他心中的疑虑瞬间消散,举起令牌,对着众将士高声道:“兄弟们!大家看清楚!这是‘影’组织首领的令牌!沈尚宫说的是真的!逆贼慕容琛,已经死了!”

城楼上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虽然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希望 —— 最大的幕后黑手死了,这场叛乱,似乎也不是没有胜算!阿木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握着手中的强弩,虽然依旧没有箭,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老赵也直起了背脊,咳嗽声也轻了许多,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城外苍狼军!” 沈璃指向城外那无边无际的火海和汹涌的敌潮,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每一个人都能听清,“他们并非天生的叛军!他们是大燕的边军,是守护西北边境的勇士,常年与西突厥浴血奋战,守护着大燕的国土!只是他们被慕容琛编造的谎言蒙蔽,以为陛下被‘妖妃’所控,以为自己是在进行‘清君侧’的正义之战!他们不知道真相,不辨忠奸,才会被慕容琛利用,来攻打自己的国门!”

她没有将苍狼军彻底归为 “叛军”,而是留了一线余地 —— 她知道,这些边军将士大多是无辜的,他们中的很多人,和城楼上的守军一样,都是为了守护家园才参军的,只是被谎言和权力诱惑,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若是将他们逼急了,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拼死攻城。

“但你们 ——”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张望向她的脸,语气陡然变得沉重,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你们是天子亲军!是守卫帝都的最后一道屏障!你们的身后,是陛下居住的皇宫,是供奉着先帝灵位的太庙,是大燕传承百年的社稷宗庙!你们的身后,还有你们的父母妻儿,有你们从小长大的街巷,有你们熟悉的店铺和酒馆,有你们想要守护的一切!这国门,你们不守,谁来守?!这家园,你们不护,谁来护?!”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将士的心上。是啊,他们守的不是别人的江山,是自己的家!若是城门破了,苍狼军进城烧杀抢掠,他们的爹娘会被杀,媳妇会被侮辱,孩子会无家可归,他们熟悉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原本眼中即将熄灭的火苗,在这一刻重新燃起,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阿木握紧了手中的强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勇的脸上也露出了决绝的神色,他拄着刀,挺直了背脊,伤口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许多;几个原本麻木的老兵,也缓缓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里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的坚定。

“陛下有旨!” 沈璃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响彻城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坚守三日!只需三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期待,也看到了他们的疑虑 —— 他们担心,三日之内,真的会有援军吗?若是没有援军,就算他们拼死抵抗,也撑不了多久。

沈璃的心脏也在颤抖 —— 她其实并不知道援军何时能到,甚至不知道是否有援军。昨日清晨,她就派了十名驿卒,分别前往各地藩王和将领的驻地,请求他们带兵勤王,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名驿卒回来报信。但此刻,她必须给这些濒临绝望的将士一个希望,一个撑下去的理由!

“各地勤王援军必至!” 她的声音更加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心,“镇南王是先帝的亲弟弟,一向忠于皇室,他的封地距离京城只有三百里,接到消息后必然会星夜兼程赶来;靖远侯是萧统领的岳父,与陛下关系密切,他手中的兵权虽不及镇南王,却也能调动两万兵马;还有驻守山东的戚将军,他是我父亲沈巍的旧部,当年我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为人忠义,绝不会坐视京城沦陷!”

她刻意提到了这几个有名的将领 —— 镇南王、靖远侯、戚将军,都是将士们耳熟能详的人物,他们的忠义在军中是出了名的。提到这些名字,能给士兵们带来最大的信心,让他们相信,援军真的会来。

“凡后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如铁,带着森然的杀意,目光扫过城楼上的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决心,“无论是谁,哪怕是我沈璃,若是敢在守城期间后退一步,你们都可以斩了我,无需向任何人报备!”

“凡奋勇杀敌者,官升三级,赏金百两!” 她的声音又变得激昂,抛出了重赏,让士兵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若是能斩杀苍狼军的将领,赏黄金五百两,赐良田百亩,其子女可直接入国子监读书,无需参加科举!凡战死者,朝廷抚恤十倍,其父母由官府赡养,子女由朝廷抚养长大,成年后直接授予官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还有 “陛下尚在”“逆首伏诛” 的大义名分,还有 “三日援军必至” 的希望!

守军将士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的惶恐和绝望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阿木抬起头,眼神坚定了许多,他将强弩背在背上,捡起地上的一把断刀,紧紧握在手中;周勇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带着血污,却充满了力量;几个老兵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是啊,陛下还在!逆贼已经死了!只要再撑三日,援军就到了!他们守的是国门,护的是君父和家人!还有什么理由退缩?还有什么理由害怕?

“现在!” 沈璃猛地转身,面向城外那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苍狼军。阳光透过烽烟,洒在她的身上,给她苍白的面孔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身影在烽火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决绝,像是一尊浴血的女神,矗立在城头之上,“与本宫一起,死守国门!”

话音未落,她已劈手从旁边一名鼓手手中夺过那对沉重的鼓槌!

那鼓槌是用坚硬的檀木做的,每个都有两斤重,鼓手是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握着鼓槌都有些费力。沈璃的动作太过突然,鼓手一时没反应过来,鼓槌就被她夺了过去,他愣了一下,想要上前抢回来,却被福伯用眼神制止了 —— 福伯知道,此刻的沈璃,需要这对鼓槌,需要用鼓声来凝聚军心。

肩头的伤口因为这剧烈的动作瞬间崩裂,新鲜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包扎的布条,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鼓面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在寂静的城楼上格外清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伴奏。

但她恍若未觉。

“咚 ——!!!”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恨、所有的怒、所有的决绝,都灌注在双臂之中,狠狠敲响了第一声战鼓!

鼓声沉闷而厚重,如同大地的心跳,在城楼上回荡,又顺着城墙扩散开来,传到城下,传到远处的战场,炸响在每一个守军将士的耳边!这一声鼓,震散了他们心中最后的犹豫和恐惧,让他们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咚!咚!咚!”

鼓点由慢变快,由沉重变得激昂!第一声鼓,像是父亲的教诲,沉稳而坚定,告诉他们为何而战;第二声鼓,像是兄弟的呐喊,充满了力量,告诉他们不要害怕;第三声鼓,像是家人的期盼,带着温暖,告诉他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鼓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如同骤雨拍打大地,如同奔雷滚过山谷,如同千军万马在冲锋!鼓声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压过了城外的喊杀声,压过了攻城锤的撞击声,压过了士兵的惨叫声,成为了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成为了所有守军将士心中的信仰!

那染血的身影,那奋力擂鼓的姿态,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的眼中 —— 她站在战鼓旁,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前倾,每一次擂鼓,手臂都要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肩头的血不断滴在鼓面上,将原本褐色的牛皮鼓面染得一片斑驳,却让鼓声更加激昂,更加悲壮,像是一首用鲜血写成的战歌!

“死守国门!!” 福伯第一个举起手中的弯刀,嘶声高呼!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充满了力量,如同老当益壮的雄狮,在战场上咆哮!

“死守国门!!” 周勇眼含热泪,举刀怒吼!他之前的疲惫和无力,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只剩下满腔的热血和决绝,他朝着城头的缺口冲去,那里已经有苍狼军的士兵爬了上来!

“死守国门!!”

“死守国门!!!”

刹那间,如同一点星火落入油海,整个城墙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原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守军,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一个个双目赤红,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扑向了再次攀上城头的敌军!

滚木没有了,就用刀砍!用枪刺!用拳头砸!用牙齿咬!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士兵,被两名苍狼军的士兵按在城墙上,他的兵器早就断了,却不肯投降,张开嘴,狠狠咬住了其中一名士兵的耳朵,硬生生将对方的耳朵咬了下来!那苍狼军士兵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年轻士兵趁机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狠狠砸在对方的头上,那士兵当场倒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箭矢耗尽了,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搬起同伴的遗体,狠狠地砸下去!阿木看到一个苍狼军士兵正顺着云梯往上爬,那士兵脸上带着狞笑,手中的弯刀还在滴着血,显然已经杀了不少守军。阿木抱起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方的脑袋砸去!石头砸中了对方的头盔,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那士兵从云梯上跌落,重重砸在城下的尸堆上,头盔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和阿木差不多大。阿木愣了一下,随即又握紧了手中的石头 —— 他知道,此刻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家人的残忍。

沈璃依旧在擂鼓。

她的手臂早已酸麻不堪,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扬起鼓槌,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肩头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几乎要吞噬她的意识,眼前也开始出现淡淡的黑影,看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但她没有停。

她不能停。

鼓声,就是军令!鼓声,就是士气!只要鼓声不停,这座城,就不会倒!只要鼓声不停,将士们的信心,就不会散!只要鼓声不停,希望就还在!

她想起了父亲沈巍 —— 当年父亲镇守北疆,面对十倍于己的西突厥大军,也是这样,在城楼上擂鼓,坚守了七日七夜,直到援军到来。父亲曾告诉她:“璃儿,打仗打的不仅是兵力,更是士气。只要士气不散,再强的敌人,也能挡住。”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父亲的意思,现在她懂了 —— 士气,就是士兵心中的信仰,是支撑他们在绝境中活下去、战斗下去的力量。

她想起了沈家满门 —— 父亲、母亲、哥哥沈墨、弟弟沈瑾、妹妹沈瑶。去年沈家被抄的那一夜,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母亲将她藏在柴房的缝隙里,对她说:“璃儿,一定要活下去,为沈家报仇,为大燕守住江山。” 哥哥沈墨为了保护她,被禁军的刀砍中,最后看她的眼神,满是不舍和期盼。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像是在为她加油,让她有了更多的力量。

她还想起了慕容翊 —— 那个躺在漱玉斋昏迷不醒的皇帝。他们之间有过误会,有过算计,有过不信任,但此刻,他是大燕的皇帝,是京城的象征。她答应过他,会守住他的江山,等他醒来。她不能失信,不能让他失望。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像是要将天地都震碎!每一次擂鼓,都像是在与死神抗争,都像是在为希望呐喊!

一名苍狼军的悍卒终于突破了守军的阻拦,攀上了城头。他身材魁梧,比普通士兵高出一个头,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看起来格外狰狞。他狞笑着挥刀砍向正在擂鼓的沈璃 —— 他显然认出了这个擂鼓的女子是守军的核心,是士气的来源,只要杀了她,守军的士气必然崩溃,这座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保护沈尚宫!”

附近几名守军如同疯虎般扑上,为首的是周勇。他一把推开沈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悍卒的刀锋!弯刀狠狠砍在周勇的背上,刀刃穿透了他的铠甲,深入皮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军服!周勇闷哼一声,却没有倒下,他反手一刀,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那悍卒的小腹!

“杀!” 其他几名士兵也冲了上来,有的用枪刺,有的用刀砍,有的用石头砸。那悍卒虽然勇猛,却寡不敌众,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中,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眼中满是不甘和难以置信。

周勇捂着流血的后背,踉跄地走到沈璃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沈尚宫,您没事吧?末将…… 还能战!” 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力量,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沈璃看着他背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包扎伤口,这里有我。”

“不用!” 周勇摆摆手,捡起地上的刀,“等…… 等打赢了这场仗,再包扎也不迟!” 他说完,又朝着城头的缺口冲去,那里又有几名苍狼军士兵爬了上来,他的身影在烽火中显得格外坚定。

惨烈!无比的惨烈!

城头上,尸体越堆越多,鲜血汇成了小溪,顺着城头的斜坡往下流,在城下形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洼,踩上去发出 “咕叽” 的声响。守军的人数越来越少,原本两千多人的德胜门守军,此刻只剩下不到一千人,每个人都带着伤,有的伤在手臂,有的伤在腿,有的伤在胸口,却再也没有人后退一步!

一个士兵的腿被砍断了,他就坐在地上,用双手拿着刀,一刀一刀地砍向爬上来的敌军,刀刃卷了,就用刀背砸,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倒在血泊中,身体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一个士兵的眼睛被箭射中了,看不见东西,他就凭着听觉,挥舞着刀,阻挡敌人靠近,嘴里还在喊着 “死守国门”,直到被敌人的刀砍中,才缓缓倒下;一个士兵的兵器断了,他就抱着敌军,一起跳下城头,同归于尽,他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爹娘,儿子不孝,不能陪你们了!”

城墙,在这浴血的女神和被她激励的勇士们脚下,仿佛变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任凭苍狼军如何疯狂进攻,如何用火箭烧,如何用攻城锤撞,如何用云梯爬,都始终无法彻底攻破这道用血肉筑起的防线!

城下的苍狼军主帅李虎,远远望着城门楼上那道擂鼓的染血身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穿玄铁铠甲,手中握着一把长枪,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是慕容琛用重金和 “封王” 的承诺收买的将领。慕容琛告诉他,慕容翊已经被沈璃毒死,沈璃是 “祸国殃民” 的妖妃,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只要他带兵攻破京城,诛杀沈璃,拥立慕容琛为帝,他就能被封为 “西北王”,拥有西北三州的土地和兵权,享尽荣华富贵。

他信了慕容琛的话,带着三万苍狼军,偷偷离开西北防区,南下京城。一开始,他以为京城唾手可得 —— 守军士气低落,主帅昏迷,皇帝 “病危”,只要他再加把劲,用不了多久就能攻破城门。可现在,城楼上那个擂鼓的女子,不仅拿出了皇帝的虎符和玉佩,还说慕容琛已经死了!更重要的是,原本士气低落的守军,竟然在这个女子的激励下,变得如此勇猛,如此不怕死,像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主帅,怎么办?” 旁边的副将低声问道,他的脸上也带着疲惫和担忧,“我们已经攻了三天三夜了,伤亡太大,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不少士兵都在私下里议论,说我们打错了,不该攻打京城。”

李虎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城头那道染血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继续攻!就算慕容琛死了,我们也已经骑虎难下了!若是撤兵,朝廷绝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这辈子都只能躲在暗处,过着逃亡的日子!今日必须攻破城门,诛杀沈璃,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活路!”

他下令调来了更多的攻城锤和火箭,还派了自己的亲卫营上阵 —— 那是他手中最精锐的部队,原本是打算留到最后用来占领皇宫的,现在却不得不提前派上战场。

城头上的沈璃,自然也看到了城下的动静。她看到更多的攻城锤被推了上来,更多的火箭射向城楼,还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朝着城墙冲来,她知道,苍狼军要发起最后的猛攻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鼓槌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咚 ——!!!”

这一声鼓,比之前任何一声都要响亮,都要坚定,像是在向敌人宣告,他们绝不会投降!

“兄弟们!最后的时刻到了!” 沈璃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依旧清晰,传遍了整个城楼,“守住这一步,就是胜利!援军很快就到了!杀!为了家人,为了京城,杀!”

“杀!”

“杀!!”

守军将士们爆发出最后的呐喊,他们像是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死亡,一个个如同战神附体,冲向了敌人!阿木捡起一把断刀,冲向一个爬上城头的苍狼军士兵,他的手臂被砍伤了,却依旧死死握着刀,一刀刺进了对方的心脏,鲜血喷了他一脸,他却没有丝毫退缩,又朝着下一个敌人冲去;老赵抱着一个苍狼军士兵,一起跳下了城头,他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孙子,爷爷对不起你,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沈璃的鼓声依旧在继续。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暗,耳边的喊杀声也变得越来越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她的手臂越来越重,几乎要举不起来,却还是凭着本能,一次次扬起鼓槌,一次次落下。

她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鲜血从肩头流出,浸透了她的衣衫,滴在鼓面上,让鼓声变得更加悲壮。她能感觉到,福伯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挡开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敌人,福伯的身上也沾满了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她还能感觉到,城楼上的呐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了,却依旧没有人后退,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守护着这道最后的防线。

“三日…… 再撑三日……” 沈璃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守住…… 一定要守住……”

她不知道,此刻,在京城外的官道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正在疾驰而来 —— 那是镇南王率领的勤王大军,他们接到了沈璃派去的驿卒的消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远处的烟尘越来越浓,马蹄声越来越近,像是一阵惊雷,朝着京城的方向奔来。

她也不知道,城下的李虎,看到远处扬起的烟尘,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 他常年带兵,一眼就认出那是大军行军时扬起的烟尘,规模不小,显然是援军到了!他知道,他们败了,彻底败了!

但她知道,只要鼓声不停,这座城,就不会倒!

她依旧在擂鼓,用她最后的力气,用她的信念,用她的生命,支撑着这座濒临破碎的京城,支撑着所有坚守的将士,支撑着大燕最后的希望!

鼓声,在烽火中回荡,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成为了永恒的战歌,刻在了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中,刻在了京城的历史里,永远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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