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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带着一股凉浸浸的湿气, 仿佛从阴冷的河底捞起,沉重地穿透柴房那破败不堪的窗棂。窗纸早已碎裂成蛛网般的残骸,仅余下几根歪斜的木条勉强支撑着空洞。光线便从这些缝隙里,吝啬地、迟疑地挤进来,在地面投下几道惨白如霜的光束。光柱里,无数细微的尘埃无声地翻滚、沉浮,如同亿万焦躁不安的灵魂,在狭小的囚笼里上演着永无止境的飘零。

沈璃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身体因为彻骨的寒意和无处不在的剧痛而紧紧缩成一团,像一具被彻底遗弃、摔打得支离破碎的人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变成一场酷刑,深深吸气时,干裂的胸腔仿佛被粗糙的砂纸刮过;缓缓吐气,又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痛楚,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蔓延至每一条麻木的神经。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渴如同沙漠的风暴,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咽下滚烫的沙砾,灼痛感直抵心肺。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膝盖处传来的清晰痛楚。那感觉,如同两团永不熄灭、烧得通红的炭火,深深嵌进了她的骨肉里,持续不断地灼烧着她的神经末梢。昨夜被王嬷嬷命人像拖拽死狗般拖回柴房时,粗糙的草梗和地面散落的碎石,再次无情地碾磨过那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脓血正缓慢地渗出,将原本就肮脏的裤料浸透,变得黏腻而沉重,紧紧贴在皮开肉绽的皮肉上。每一次哪怕是最轻微的挪动,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皮肉下搅动,带来令人窒息的锐痛。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那片深褐色的、边缘已经发硬的痂皮下,那页关乎她生死、被她用尽最后力气深埋进去的医书残页,是否已经被脓血浸透,或者因为摩擦而暴露出一角致命的痕迹。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她胃部痉挛,冷汗涔涔。

柴房内弥漫着霉烂的草味、陈年灰尘的呛人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作呕的伤口腐败的甜腥气。这气味钻进鼻腔,让她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眩晕。

就在这死寂即将把人吞噬的时刻,门外骤然传来铁锁链哗啦作响的刺耳声音!那声音冰冷、粗暴,带着金属特有的穿透力,比王嬷嬷那破锣般的嗓音更早一步,如同钝刀般狠狠割裂了柴房凝固的死寂。

“哐当!”

门被一股蛮力猛地向外拉开,积年的尘土簌簌落下。刺目的、带着清晨寒气的天光汹涌地灌进来,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沈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球剧痛,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将头更深地埋进臂弯里,身体本能地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外界的恶意。

一个庞大、臃肿的身躯堵在了门口,像一座移动的肉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大半光线,只留下一个边缘模糊、却带着浓重压迫感的剪影。王嬷嬷来了。她浑浊如死鱼眼的小眼睛,像两盏最精准、最恶毒的探照灯,几乎在踏入门槛的瞬间,就牢牢地钉在了沈璃暴露在外的左腿上。她的视线在那片深褐色的、被脓血和污垢覆盖的裤子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牲口般的冷酷,甚至,她那肥厚的鼻翼不易察觉地翕动了一下,似乎在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那丝挥之不去的、属于伤口腐败的甜腥气,脸上闪过一丝混合着嫌恶与病态兴奋的神情。

“啧,”一声毫不掩饰的鄙夷从她厚厚的、涂着廉价口脂的嘴唇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还没死透呢?命倒是够贱的。”她往前踏了一步,那双塞在紧绷绣花鞋里、如同发酵面团般的肥脚踩在干枯的草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碎裂声。随着她的靠近,一片浓重的阴影沉沉地笼罩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隔夜的、油腻的汗酸味,混合着劣质脂粉的刺鼻香气,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瞬间淹没了沈璃。

沈璃的身体在这片阴影和浊气下骤然绷紧,如同被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无声地尖叫着警惕和恐惧。剧痛被这强烈的应激反应暂时压下,她强撑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抬起那张沾满草屑、汗水与污迹、苍白如纸的脸,努力挤出一个虚弱到极致、近乎摇尾乞怜的谄媚表情,喉咙里挤出嘶哑干涩、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嬷嬷……奴婢……奴婢还能动……还能……还能干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伤的喉咙里抠出来,带着血沫的气息。

王嬷嬷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铁钩,带着审视垃圾般的挑剔,在她脸上刮过,最后,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专注,又落回她那惨不忍睹的左腿上,停留的时间长得让沈璃几乎要晕厥过去。那目光仿佛带着粘稠的毒液,紧紧缠绕着她的伤处。

“哼,”她从肥厚的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冷哼,声音里充满了算计,“你这副鬼样子,脸色跟死人差不多,腿都快烂了,还能干什么重活?真真是晦气!”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仿佛在掂量一件废品的最后价值,“算你走运,夫人院里听雨轩的回廊,昨日不知哪儿来的野猫野狗蹿过,落了一层灰,缺个轻省的擦洗人手。”

她顿了顿,那双小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不定,如同藏在淤泥里的毒蛇,在评估着猎物的反应。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和蔼”,但这“和蔼”之下,是比冰更冷的寒意:“念在你昨天也算……嗯……受了教训,知道规矩了,”她刻意强调“教训”二字,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今日就格外开恩,让你去听雨轩外头,把那几段回廊的栏杆、美人靠都给我擦干净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轻省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便宜你了!可别给老娘再出什么岔子!手脚给我麻利点,擦完了就立刻滚回来,少在夫人院子附近晃悠,脏了贵人的眼!听明白了没?”

听雨轩外廊?轻省活儿?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猛地扎进沈璃的耳膜!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失控地猛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破膛而出!那地方……那地方紧邻着王府的心脏,是萧珩处理所有外务机密的重地——“澄心斋”!那是连府里寻常管事都要绕着走的禁区!

巨大的、冰冷的危机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从脚底漫过头顶,彻底淹没了她!窒息般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咽喉。王嬷嬷这反常的“恩典”,这突如其来的“仁慈”,哪里是什么开恩?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淬了剧毒的陷阱!让她拖着这副半死不活的残躯靠近王府的权力核心,是试探?是钓鱼?是想借着“冲撞贵人”或者“窥探机密”的由头,名正言顺地将她这根眼中钉彻底碾碎?还是……还是那双贪婪、精明的小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对她腿伤里可能藏着的秘密的觊觎?想借着“干活”的机会,近距离观察,甚至……直接动手搜查?!

“怎么?”王嬷嬷的声调陡然拔高,像尖锐的哨音划破空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审视,“还不乐意?还是你这腿……”她的目光再次如同毒蛇的信子,阴冷而精准地缠上沈璃的左腿,死死盯住那片深褐色的硬痂,“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玩意儿,怕露馅?嗯?”那最后一个上扬的尾音,充满了阴险的暗示和即将揭穿秘密的得意。

沈璃浑身一凛,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疯狂涌出,浸透了单薄破烂的里衣,冰冷黏腻地贴在同样冰冷的皮肤上,激起一层层的寒栗。她立刻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抵到冰冷的地面,身体筛糠般抖得不成样子,声音破碎而急促:

“奴……奴婢不敢!奴婢……谢嬷嬷恩典!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应承,一边挣扎着想要从草堆里爬起来。然而,剧烈的动作瞬间牵扯到膝盖和腿上的重伤,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炸开,眼前顿时一片漆黑,金星乱冒,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倒,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哼!废物!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干活?真是晦气到家了!”王嬷嬷鄙夷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转身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走了两步,厚重的裙裾扫过门槛。就在沈璃以为她终于要离开时,那肥硕的身影又猛地停住,半侧过身来,那张油腻的脸上堆砌着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如刀:

“听着,擦干净点!尤其是靠近澄心斋那边的拐角!每一根栏杆,每一寸木头缝里的灰,都得给我抹得溜光水滑!若是让王爷或者他身边的贵人看到一点灰,闻到一点异味……”她拖长了调子,小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仔细你另一条腿的皮!还有你这条烂腿里的玩意儿!”她最后那饱含深意、如同实质般的贪婪目光,在沈璃的左腿上狠狠剜了一眼,这才满意地扭着水桶般的腰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柴房那扇破旧的门并未被关死,留下一条足以伸进一只手的缝隙。外面的天光和微凉的空气丝丝缕缕地透进来,带来一丝虚假的清新,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冰冷的监视孔,一只窥伺的眼睛,牢牢锁定着柴房内的一切。

沈璃瘫坐在冰冷的草堆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疼痛和恐惧的颤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如同失控的鼓点,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几乎要炸裂开来。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无数条滑腻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勒得她喘不过气。

靠近澄心斋?王嬷嬷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这哪里是派活?分明是要把她这个“麻烦”直接送到最危险的刀口下!要么是制造“意外”,让她再次“冲撞”王爷或贵人,坐实罪名,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就是等她靠近那片禁区时,突然发难,以“行迹鬼祟”、“意图不轨”为名,名正言顺地当众搜她的身,甚至……当场剥开她的伤处检查!那页医书……那页足以颠覆某些人命运的医书残页……绝不能暴露!一旦被发现,等待她的将不仅仅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恐怖百倍的折磨!

然而,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恐惧深渊里,另一个更微弱、却更尖锐、如同冰锥般刺骨的声音,在意识的缝隙里挣扎着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澄心斋!

那是王府的心脏!是权力流转的枢纽!是无数秘密酝酿和湮灭的巢穴!王嬷嬷的恶意,这看似死局的陷阱……或许……是唯一能让她靠近那片森严禁地的、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疯狂得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黑暗深渊里骤然亮起的、幽蓝色的鬼火,猛烈地灼烧着她几乎被恐惧和剧痛冻结的理智。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痉挛的手指,艰难地、极其隐蔽地伸进怀中破烂衣衫的最里层。指尖触碰到了一方丝滑冰凉的织物——那方带着奇异冰冷香气的丝帕!梦甜香……林婉柔无法摆脱的梦魇,她的命门所在……她紧紧攥住了那方丝帕,仿佛握着的不是布,而是一枚淬了剧毒、足以同归于尽的钥匙。冰冷的丝滑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镇定力量。

王嬷嬷想把她当成诱饵抛出去,吸引致命的火力……

或许……她也可以把自己变成一枚主动刺入的毒针?

危险到了极致的地方,往往也藏着唯一一线渺茫的生机?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让她残破的身体都为之震颤。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乡下看到的一幕: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黑蚁,面对汹涌而来的红蚁大军,没有退缩,而是毅然决然地冲向蚁后所在的核心,在身体被撕碎前,释放了体内所有的毒素……那是一种绝望的、毁灭性的,却也带着一丝悲壮力量的反击!

求生的本能,对复仇那刻骨铭心、如同岩浆般灼烧的渴望,在剧痛和恐惧的熔炉里,在死亡阴影的极限压迫下,终于艰难地、一寸寸地压倒了退缩的本能。沈璃死死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她把自己的下唇咬破了。疼痛让她昏沉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必须冷静!必须抓住这万分之一的机会!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避开门口那道监视的缝隙,摸索着藏到墙角更深的阴影里。手指在冰冷、散发着霉味的草堆深处焦急地探寻着。终于,指尖触碰到一个小小的、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硬物。她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所剩无几、已经有些蔫黄的半边莲和蒲公英叶子。这是她最后的“药”,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提神之物。她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尽数塞进嘴里,用力地、近乎凶狠地咀嚼起来。苦涩到极致的汁液瞬间弥漫口腔,带着一股生猛刺鼻的草腥气,如同燃烧的火线,猛地冲入喉咙,一路灼烧下去!这股强烈的刺激强行驱散了脑中的迷雾,带来一阵虽然短暂、却足够锐利的清明。眼前发黑的眩晕感稍稍退去,感官变得异常清晰——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如擂鼓般的跳动,能感觉到膝盖伤口每一次脉搏带来的抽痛,甚至能闻到草堆深处更浓重的腐败气味。

她必须去!但绝不能像昨天那样,作为一只懵懂无知、任人宰割的羔羊踏入圈套!她要以一个“清醒的猎物”的姿态,踏入这必死的陷阱,在猎人扣动扳机之前,或许……或许能反戈一击?

拖着那条几乎废掉、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刺骨剧痛的左腿,沈璃开始了她此生最为艰难的跋涉。她扶着冰冷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土墙,一步一挪,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剧烈地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每一步抬起、落下,都像是在烧红的刀尖上行走,尖锐的疼痛从膝盖和腿伤处爆炸开来,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冷汗如涌泉般冒出,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衫,紧紧黏腻地贴在背上,被清晨的冷风一吹,冰冷刺骨,让她牙齿都在打颤。从柴房到听雨轩外廊,这段在健康人看来不过盏茶功夫的路程,对她而言,不啻于穿越一片布满荆棘和陷阱的无垠荒漠。

终于,听雨轩临水的回廊在晨光中显露出它精巧而冷漠的轮廓。飞檐翘角,朱漆栏杆在渐高的日头下反射着微光,倒映在下方平静无波的池水中。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的清润和岸边草木的芬芳,这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所在,此刻却只让沈璃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仿佛所有的仆役都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

靠近澄心斋方向的拐角处,果然孤零零地放着一个粗糙的旧木桶,里面盛着半桶浑浊的、漂浮着不明杂质的冷水,水面倒映着灰白的天空,显得格外死寂。旁边搭着一块同样粗糙、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甚至带着可疑污渍的抹布。

沈璃艰难地挪到木桶边,冰冷的湿气扑面而来。她弯下腰,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膝盖处传来骨头摩擦般的剧痛,她死死咬住牙才没有痛呼出声。她拿起那块又冷又硬的抹布,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手臂,激得她浑身一颤,倒抽一口冷气。她拧干抹布,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本就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指,带来阵阵刺痛。她开始机械地、极其缓慢地擦拭着回廊冰凉的木质栏杆。动作必须慢,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手,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左腿的伤处随着每一次重心的移动,不断被挤压、摩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脓血在黏腻的布料下渗出,带来一阵阵钻心剜骨的锐痛和令人作呕的湿黏不适。冷汗顺着她的额角、鬓发不断滑落,滴在栏杆上,留下微小的深色印记,又被她迅速用抹布擦去。

她强迫自己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眼前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木纹上,目光低垂,如同最卑微、最专注的奴仆。然而,她的耳朵却像最警惕的猎犬,高高竖起,捕捉着周围空间里一切细微的声响:风声掠过竹帘发出的细碎沙沙声,远处仆役模糊不清、如同呓语般的低语,更远处街市隐约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马蹄声和叫卖声……以及,最重要的,澄心斋方向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异于寻常的动静——门轴的吱呀?沉稳或急促的脚步声?甚至是纸张翻动的轻响?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致命的信号,也可能是她等待的机会。

时间在无休止的剧痛和高度紧绷的神经中,如同被黏稠的胶水拖拽着,缓慢得令人绝望。日头渐渐升高,从惨白变得金黄,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薄雾,将回廊照得亮堂了些,也带来了些许虚假的暖意,却丝毫驱不散沈璃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和心底那越来越沉重的阴影。她的体力在飞速流逝,半边莲带来的那点清明正在消退,膝盖的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每一次擦拭都让她眼前发黑,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她只能依靠着栏杆,短暂地喘息,积蓄着下一分力气。

就在她的意识因为疼痛和疲惫而开始有些涣散的时候——

一阵极轻微的、如同枯叶被微风拂过地面的脚步声,从澄心斋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极有规律,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沉稳和距离感,正朝着回廊这边移动!

沈璃擦拭栏杆的动作瞬间凝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空,又在下一瞬猛地涌回心脏,疯狂地撞击着,然后在极致的紧张中冻结成冰!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臂弯里,手中的抹布死死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准的鹰隼,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那个连接着澄心斋的月洞门!

是谁?萧珩本人?他身边的心腹?还是……王嬷嬷安排的“意外”?

那致命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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