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挂了电话回来时,西装袖口被风掀起一道褶皱。
沈昭昭盯着那道褶皱,像盯着他藏在西装下的心事——自上周在书房翻出那本旧相册后,她便留意到他接电话时总爱背过身,指节无意识地摩挲西装纽扣,像在按捺某种说不出的情绪。
公司有点事,晚点和你说。他坐回她身边,指尖碰了碰她手背。
这是他最近常用的安抚动作,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沈昭昭更确定:有些事,该摊开晒晒太阳了。
回到林宅时已近九点。
落地灯在玄关投下暖黄光晕,林修远解领带的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
沈昭昭替他挂西装时,闻到袖口有淡淡的茉莉香——不是他惯用的雪松香水,是更清浅的味道,像极了旧相册里樱花树下姑娘发梢的香气。
我去书房找份文件。她轻声说,看着他脱了鞋往客厅走的背影,拖鞋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响。
书房的檀木书桌上堆着林修远新签的并购案资料,沈昭昭却径直走向最里侧的胡桃木抽屉。
那是他极少打开的私人物品柜,上次翻到旧相册时,她瞥见抽屉深处压着个褪色的牛皮纸信封,边角泛着毛边,像被反复摩挲过。
金属锁扣弹开的瞬间,沈昭昭听见自己心跳声。
信封上的字迹是林修远大学时的笔体,清瘦有力,写着致苏婉。
她指尖微颤着抽出信纸,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未褪:婉婉,我买了去美国的机票,你父亲的病需要最好的医疗团队,我不能自私地留你......
窗外忽然落雨,雨点打在玻璃上,把字迹晕成一片模糊。
沈昭昭摸出钢笔,在信末空白处添了一行字:若你真放不下她,我愿成全。笔尖停顿片刻,又补了句:但记得,现在的我,也会等你。
她把信原样放回抽屉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
林修远站在书房门口,衬衫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额角沾着湿发——他刚洗过澡,连发梢都滴着水。
找什么?他问,声音带着刚洗澡后的沙哑。
没什么。沈昭昭转身,把抽屉轻轻推上,明天要交新闻大纲,想找你上次说的《红楼梦》批注本。
他没接话,目光却落在她泛红的眼尾。
沈昭昭知道他看见了,那些藏在睫毛下的情绪:不是委屈,是心疼——心疼那个在樱花树下等不到归人的少年,也心疼现在这个攥着旧信不知所措的男人。
深夜,沈昭昭被翻身的动静惊醒。
林修远背对着她,床头灯漏出一线光,照见他攥着什么。
她假装沉睡,听见纸张撕裂的脆响,一声,两声,像撕开某种陈年旧疤。
昭昭。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沈昭昭翻过身,看见他手心里是撕碎的纸片,混着她添的那行字。
窗外的雨还在下,路灯透过纱帘,把他的轮廓染成青灰色。
你早知道?他问,喉结动了动,苏婉......她丈夫上个月去世了,带着孩子回来,想给孩子申请林家的奖学金。
沈昭昭没说话,伸手摸他的脸。他的脸很凉,像浸在雨里的玻璃。
我今天接的就是她电话。他低头吻她手背,我以为我会动摇,可当她提起当年......他顿了顿,我突然想起上周董事会,你坐在我身边,阳光照在你发梢,你说林家的人该护着家业
沈昭昭从床头柜摸出个小本子,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我新写的宫斗文里,妃子对皇帝说,宫中无爱,皆为权谋;若有一人可托付真心,何须步步为营?
你看,我早就在写答案了。
林修远的手指抚过她本子上的字迹,突然笑了:原来你早把我写进故事里了。他把撕碎的纸片扔进垃圾桶,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我曾以为她是我唯一的遗憾,现在我知道,我真正的幸运,是你。
沈昭昭靠在他肩上,听见他心跳声逐渐平稳。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漫过窗帘,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银边。
她想起今天在会议室,林老太太说她比当年狠,可此刻她才明白,最狠的招从来不是算计,是把心掏出来,放在对方面前。
次日早饭时,林老爷子捧着茶盏看报纸,镜片后的目光突然扫向沈昭昭:修远昨晚和我说了苏婉的事。
林老太太正在布菜的手顿了顿,青瓷碟磕在餐桌上发出轻响。
他说,现在才明白,家不是事业,是心。林老爷子放下报纸,目光温和得少见,昭昭,你那封情书,比我当年送你奶奶的翡翠镯子还金贵。
林老太太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七十大寿的事,我得好好操办操办。她看向沈昭昭,到时候把你爸妈接来,咱们一大家子拍张全家福。
沈昭昭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
林修远在桌下碰了碰她的脚,掌心的温度透过桌布传来。
她望着窗外新抽的玉兰枝,忽然想起自己新闻的结局——原来最好的宫斗,是让爱的人,心甘情愿为你守着灯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