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残存的混沌气息如游龙般缓缓消散。
圣都城墙上，原本辉煌的金色阵纹已寸寸崩裂，化作无数光点飘零。那道曾震慑整个东荒的“圣祖龙影”早已溃散无形，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龙威悲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最后的挽歌。
凌尘立于半空，周身衣衫破碎，裸露的肌肤上遍布深可见骨的裂痕。尤其是右臂处，那道由混沌反噬造成的伤口正汩汩涌出暗金色的血液——每一滴落下，都在地面灼烧出深坑。
但他站得笔直。
八品圣人的气息虽因重伤而剧烈波动，却依然如擎天之柱，镇压着这片刚刚经历生死大战的战场。
“咳……”
一口混杂着混沌碎光的鲜血从凌尘口中溢出，他却只是随意抬手抹去，目光扫向下方。
圣朝联军，三十万精锐，此刻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战将，那些自诩为东荒霸主的宗门长老，此刻全都脸色惨白，手中的兵器颤抖不止。有人甚至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不是因为威压，而是因为恐惧。
亲眼目睹了那超越认知的一战：圣祖残魂被生生打散，焚天谷的九阳火尊被斩去三阳、狼狈逃窜，而做到这一切的，只是一个刚刚突破八品圣人的少年。
不，不是少年。
是帝尊重临。
“圣……圣祖败了……”
城墙最高处，东极圣朝当代圣皇——轩辕无极，怔怔地望着天空中那道身影，龙袍下的身躯微微发抖。他手中那柄传承千年的“圣皇剑”，此刻剑身上的九条龙纹已黯淡了六条，这是圣朝气运急剧衰败的征兆。
“圣皇陛下，我们……降了吧。”身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声开口，声音里满是绝望，“连圣祖残魂都挡不住他，焚天谷的尊者都败退了，这天下……已非我圣朝所能掌控。”
“降？”
轩辕无极惨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疯狂：“朕乃东极圣皇，统御东荒三百载！岂能向一个来历不明的竖子俯首称臣？！”
他猛地抬头，望向凌尘，声音灌注圣力，传遍四野：“凌尘！你虽胜了一招半式，但我圣朝底蕴犹在！都城之下，有历代圣皇布下的九重禁制；皇室秘库中，尚有三位闭关的大圣老祖！你若识相，现在退去，朕可既往不咎，甚至封你为异姓王，享半壁江山——”
话未说完，天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淡，却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戏谑。
“轩辕无极。”凌尘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如重锤敲在众人心头，“你这番话，让本尊想起前世在凡俗游历时，见过的一个村头老农——他养的看门土狗对着路过的猛虎狂吠，还自以为能靠叫声吓退百兽。”
他顿了顿，右臂的伤口又涌出一股鲜血，却毫不在意地继续道：“区别是，那土狗至少还知道自己是在虚张声势。而你……似乎真觉得，你这破烂禁制和几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能挡得住本尊？”
“你——”轩辕无极脸色涨红如血。
“另外。”凌尘打断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面如土色的联军将领，“谁告诉你，本尊此来是为了跟你讨价还价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凌尘左手缓缓抬起。
五指张开，对着下方战场——那片九阳火尊溃逃时，留下的三颗破碎“太阳”残骸。
“大荒吞天诀，吞。”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道无形的漩涡，在凌尘掌心悄然展开。
那三颗原本悬浮在半空、仍在缓缓燃烧的“太阳”残骸，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其中蕴含的恐怖火属性能量、九阳火尊苦修数千载凝聚的法则碎片、甚至那一缕属于大圣境界的“圣道本源”，此刻全都被强行剥离，化作三道赤金色的洪流，朝着凌尘掌心奔涌而去！
“他在吞噬火尊的本源？！”
“这……这是什么邪功？！”
“连大圣的本源都能强行吞噬炼化？！难道他就不怕属性冲突、爆体而亡吗？！”
下方，无数惊呼响起。
但凌尘面色如常。
《大荒吞天诀》乃是鸿蒙时期流传的至高功法之一，其核心奥义便是“万物皆可吞，万道皆可融”。别说只是火属性的大圣本源，便是阴阳相冲、五行相克的本源同时吞噬，这门功法也能在混沌之力的调和下，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能量。
赤金色的洪流涌入体内。
凌尘周身那些狰狞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肌肤上崩裂的纹路逐渐弥合，右臂处那道最深的伤口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恢复——那是混沌反噬造成的道伤，需要特殊神物才能根治——但至少停止了流血。
他的气息，从八品圣人初期，一路攀升至中期、后期，最终稳固在八品圣人巅峰！
只差一线，便可踏入九品！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十息之间。
“舒服。”
凌尘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左臂，发出一阵噼啪的骨鸣声。他低头看向自己恢复大半的躯体，满意地点点头：“虽说这九阳火尊修炼的功法粗糙得像是拿石头磨出来的铁器，但好歹量大管饱。”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下方无数修炼火属性功法的修士面红耳赤。
九阳火尊，那可是焚天谷排名前五的强者！其修炼的《九阳焚天诀》在整个上界都赫赫有名，到了凌尘嘴里，却成了“粗糙得像石头磨出来的铁器”？
但没人敢反驳。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凌尘确实在十息之内，把火尊留下的三阳本源吞了个干净，而且看起来毫无副作用。
“好了。”
凌尘目光重新落回轩辕无极身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吩咐仆从：“你自己下来，还是本尊请你下来？”
轩辕无极浑身一颤。
他环顾四周——三十万联军，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那些曾经信誓旦旦效忠圣朝的宗门宗主、王朝国主，此刻全都低下了头，有些人甚至悄悄向后挪步，试图混入人群。
绝望。
真正的绝望，不是战败，而是众叛亲离。
“朕……朕……”
轩辕无极嘴唇颤抖，最终惨笑一声，手中圣皇剑“哐当”落地。他一步一步走下城墙，龙袍拖在染血的台阶上，昔日霸主的威严荡然无存。
当他走到凌尘下方百丈处时，停住了脚步。
然后，这位统治东荒三百年的圣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凌尘……不，凌尊。”轩辕无极额头触地，声音嘶哑，“朕……罪人轩辕无极，愿率东极圣朝全体臣民……归降。”
“只求凌尊……饶过我轩辕一族老幼妇孺性命。”
话音落下，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都停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天空中那道身影的判决。
凌尘静静看着跪伏在地的轩辕无极，眼中无悲无喜。
半晌，他忽然开口：“秦老。”
“老奴在！”
下方圣阁阵营中，一位灰衣老者闪电般掠出，正是圣阁大总管——秦山河。这位曾在第三卷中便追随凌尘的老者，如今已是道宫境巅峰修为，距离四极只差一线。
“带人接管圣都。”凌尘淡淡道，“清查皇室秘库、藏书阁、禁地。所有资源登记造册，充入圣阁宝库。至于那些所谓‘闭关的大圣老祖’……”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若是识相，自行出关，封印修为，听候发落。若是不识相……本尊不介意亲自请他们出来。”
“遵命！”秦山河躬身领命，眼中闪过激动之色。
圣都啊！东荒第一雄城，圣朝三百年积累的底蕴！如今，尽归圣阁！
“至于你，轩辕无极。”
凌尘目光重新落回跪地的圣皇身上：“本尊可以答应你，不屠戮轩辕一族无辜老幼。”
轩辕无极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多谢凌尊！多谢——”
“但是。”凌尘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你本人，以及圣朝皇室所有参与过镇压圣族遗民、屠戮反抗势力的直系成员，需在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上，当众受刑。”
“刑种：废修为，断经脉，囚于圣都地牢最底层，直至寿元耗尽。”
“这是你们欠圣族、欠那些被你们镇压屠戮的无数生灵的债。”
轩辕无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废修为，断经脉，囚禁至死……这对于曾经站在权力巅峰的他来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酷百倍！
但他不敢反驳。
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凌尘能放过轩辕一族的老幼，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若是再得寸进尺，恐怕连这点血脉都保不住。
“罪人……领命。”轩辕无极深深叩首，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岁。
凌尘不再看他，目光扫向下方那三十万联军。
“尔等。”
两个字，让所有人心头一紧。
“今日之前，各为其主，本尊可以不计较。”凌尘缓缓道，“但从此刻起，东荒再无圣朝，唯有圣阁。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放下兵器，立下天道誓言效忠圣阁。本尊会根据你们各自的修为、能力，重新安排职位。圣阁不养闲人，但也不亏待有功之臣。”
“二，继续顽抗。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那么”后面是什么。
短暂的死寂后——
“哐当！”
第一柄长刀落地。
紧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三十万联军，超过九成的人选择了放下兵器，跪地臣服。
剩下那一成，要么是圣朝死忠，要么是与圣阁有旧仇，自知投降也无活路。这些人聚在一起，大约两三万人，个个面如死灰，却依旧紧握兵器，做困兽之斗。
凌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对秦老吩咐了一句：“清理干净。”
“是！”
秦山河转身，一挥手。圣阁阵营中，早已蓄势待发的数万精锐如狼似虎般扑出！这些人都是跟随凌尘一路征战的嫡系，修为或许不是最高，但战斗经验、配合默契、以及对凌尘的忠诚，都远非圣朝联军可比。
更何况，此刻圣朝一方士气已崩，而圣阁一方气势如虹。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凌尘不再关注下方的战局，他缓缓降落在圣都城墙上，目光远眺。
这座雄城，如今已在他脚下。
东荒，乃至整个下界八荒，从今日起，将真正迎来一统。
“帝尊。”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凌尘身侧，空间微微波动，一位身着素白长袍、面容古朴的老者浮现——正是圣族遗老，圣禹。
此刻的圣禹，气息依旧虚弱。在沉魂渊中为保护凌尘父母真灵，他耗损了太多本源，若非凌尘以混沌之力勉强维系，恐怕早已陷入沉睡。
“圣老。”凌尘转身，语气难得温和，“感觉如何？”
“还撑得住。”圣禹笑了笑，目光扫过下方逐渐被控制的圣都，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三百年了……圣朝，终于倒了。”
“这只是开始。”凌尘平静道，“圣族的仇，还没报完。吞天教、混沌古兽、还有上界那三位……他们欠下的债，本尊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圣禹点头，沉默片刻，忽然道：“帝尊接下来有何打算？圣朝虽灭，但要彻底统御下界八荒，还需时日整合。更何况，您右臂的伤势、老夫的本源亏损、以及……主上与主母的真灵复苏，都需要尽快解决。”
“一步一步来。”
凌尘望向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海，看到了那更高处的世界。
“先彻底平定圣朝余孽，整合下界资源。然后，去‘天陨州’。”
“天陨州？”圣禹一怔，“那可是下界最神秘的禁地之一，据说连接着某处上古战场，空间极其不稳……”
“正因如此，那里才可能有‘通天星门’的线索。”凌尘缓缓道，“本尊能感觉到，上界那三位，已经开始察觉下界的变故了。她们虽然暂时还无法真身降临，但通过某些秘法投射力量、或者派遣下属下来，并非不可能。”
“我们必须赶在她们布局完成之前，重返上界。”
圣禹神色凝重起来：“帝尊的意思是……”
“下界，终究只是池塘。”凌尘语气平淡，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真正的战场，在上面。本尊前世留下的那些‘遗产’，也该去收回来了。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三个叛徒，想必这些年过得挺滋润。是时候，让她们重温一下被师尊支配的恐惧了。”
圣禹深深吸了口气，躬身道：“老奴，誓死追随帝尊。”
凌尘摆摆手，正要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转头望向东方天际。
那里，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悄然汇聚了一片赤红色的云霞。
云霞之中，隐隐有火焰纹路流转，散发出灼热而狂暴的气息——与之前九阳火尊的气息，同出一源，却更加深邃、更加古老。
“焚天谷的反应，倒是比预想的快。”凌尘眯起眼睛。
“那是……焚天谷的‘万里传炎’秘术！”圣禹脸色微变，“他们在传递讯息！而且看这规模，至少是谷中长老级别的人物在施法！”
凌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片赤红云霞。
云霞翻滚，最终凝聚成一行横贯天际的巨大火字：
【凌尘，杀我焚天谷长老，夺我谷中圣物，此仇不共戴天！】
【三月之内，我焚天谷必遣使者下界，取你性命，灭你道统！】
【若识相，自缚请罪，或可留你全尸！】
火字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
圣都内外，无数人抬头望天，面露骇然。
焚天谷……这是正式宣战了！
而且，是跨越上界与下界壁垒的宣战！
凌尘看着那行火字，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怒笑，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的笑容。
“圣老。”他开口道，“你说，这些上界宗门，是不是都一个德行？明明是自己的人先来找死，被宰了之后，反而理直气壮地来讨公道，还一副‘我给你机会你要珍惜’的嘴脸。”
圣禹苦笑：“上界宗门，向来如此。视下界为蛮荒之地，视下界修士为蝼蚁。蝼蚁胆敢反抗，便是大逆不道。”
“蝼蚁？”凌尘轻轻摇头，“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谁才是蝼蚁。”
他抬起左手，对着天空中那行火字，虚空一握。
“散。”
一字出口，无形的混沌之力席卷而上！
那行由焚天谷长老耗费本源、跨越界壁传来的火焰文字，骤然扭曲、崩散！连带着那片赤红云霞，都被硬生生抹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空，重新恢复湛蓝。
“秦老。”凌尘转身，声音传遍整个圣都，“三日之后，于圣都祭天台，举行‘圣阁立朝大典’。”
“本尊要昭告天下——”
“自即日起，下界八荒，尽归圣阁统御。凡有不从者，视为叛逆，诛其满门，灭其道统。”
“至于焚天谷……”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杀意凛然：
“让他们来。”
“本尊正好缺几个大圣本源，来修复右臂的道伤。”
话音落下，圣都内外，数十万人齐声跪拜：
“谨遵帝尊法旨！”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凌尘立于城墙之巅，衣袍猎猎。
阳光洒落，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一柄即将出鞘、斩裂天地的利剑。
下界的篇章，即将翻过。
而上界的风云，已在酝酿。
那三位曾背叛他的女帝，那些曾觊觎他遗产的仇敌，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都将一一浮现。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圣阁，有圣族，有前世积累的底蕴与智慧，更有这一世重走修行路、铸就的无敌道心。
鸿蒙帝尊的归来之路，才真正开始。
“瑶光、琉月、梦蝶……”
凌尘望向无尽苍穹，轻声自语：
“等着为师。”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
“到时，希望你们……”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戏谑的弧度：
“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