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奥尼亚的上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锅煮沸了的、无比混乱的粥。
整个天穹都在震颤,空间本身仿佛都承受不住这三股可怕力量的碰撞,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和撕裂。那些空间裂缝的边缘,闪烁着不祥的暗紫色光芒,像是世界本身正在破碎的伤口。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的力量,在这里上演了一场狂乱的大乱斗。
居于中央的,是那头光之神孽。
它像一个失控的核反应堆,疯狂地向四周倾泻着毁灭性的金色能量,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的最大嘲讽。那团炽烈的光芒已经强烈到让人无法直视,即使是相隔数十里的城民,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次能量波动,都会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金色的涟漪,那些涟漪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烧成了虚无。
包围着它的,是苏厄的天启军团。
一百名钢铁天使,组成了一个个精密的作战单元。
他们既要对抗光之神孽的狂暴能量,又要躲避来自下方大地的无差别攻击,同时还要防备从天而降的之锁链。每一个钢铁天使都在超负荷运转,他们身上的符文回路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出现过载的迹象,冒出细微的电火花。他们的动作依然精准,但频率已经达到了极限,每一次闪避都是在刀尖上起舞,每一次攻击都必须计算到小数点后三位。
他们就像是风暴中的礁石,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冲击,处境变得异常艰难。
而最新入场的,是这个世界的本土势力。
天空,被深邃的所笼罩,那是最原始的、与对立的法则,它正在本能地绞杀着那团过于庞大的之聚合体。那些影之触须从虚空中延伸出来,每一根都粗如巨蟒,表面流淌着令人不安的暗流,它们像是饥饿的捕食者,疯狂地撕咬着光之神孽的能量躯体。
大地,则涌动着排外的、蛮荒的世界本源之力,试图将所有非原生的存在,都碾成齑粉。地面上裂开了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从中喷涌出原始而狂暴的能量洪流,那是这个世界最本能的防御机制,是它对所有入侵者的愤怒咆哮。
整个战场,已经没有了明确的敌我之分。
混乱,成了唯一的主题。
苏厄在神殿顶层,通过乌列的实时转播,静静地欣赏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却又超出了他剧本的交响乐。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焦急,反而带着一种……艺术家看待自己即兴创作作品时的满意。他微微倾斜着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种笑容里既有掌控一切的自信,也有欣赏混乱美学的愉悦。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为这场毁灭的盛宴打着节拍。
多方混战,变量增加……这只会让局势的崩溃,来得更快,也更彻底。他轻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种病态的欢愉。
他看向其中一块光幕,上面显示着神宫内光辉之主的状态。
因为光之神孽这个巨大的正在被围攻,光辉之主本体的能量消耗,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光茧表面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扩大。那些裂痕就像是干涸大地上的龟裂纹路,从最初的几条细线,迅速蔓延成密密麻麻的蛛网。每一道新的裂痕出现,都会从内部泄露出微弱的金色光芒,那是神力正在流失的证明。
他那本就濒临崩溃的神魂,正在被飞速地抽干。
距离主祭司所说的神之眠临界点,已经无限接近。
时机……快到了。苏厄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了陷阱的最深处。
而另一边,焦黑沼泽的方向,一股全新的、充满了贪婪与之气息的庞大能量体,正在高速接近战场。
是他的,带着它的战利品,赶来参加这场盛宴了。
咒之猎豹站在那狰狞的九头尸龙头顶,猩红的独眼,死死地锁定着光之神孽。
它能感觉到,只要吞噬了那个之核心,它就能完成一次惊人的蜕变。那种渴望几乎让它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栗,它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团光芒中蕴含的纯粹能量,足以让它突破现有的桎梏,抵达一个全新的境界。
它将不再是只能在阴影中活动的,它将成为一头……可以与正面抗衡的!
它身下的九头尸龙发出兴奋的嘶吼,九颗头颅同时张开巨口,喷出墨绿色的咒毒之息,那些毒雾在空中凝聚成一朵朵诡异的云团,带着腐蚀万物的恶意,向着战场中心蔓延而去。
很好,连最后的清道夫都到场了。苏厄对自己的学生,给予了高度评价。
他知道,当咒之子加入战场后,这场混乱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
光之神孽,将在多方围攻下,被彻底撕碎、吞噬。
而那一刻,远在神宫的光辉之主,将会受到最致命的一次回馈打击,神魂彻底陷入最低谷。
那,就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所有的演员,都已登台。
所有的铺垫,都已完成。
这场持续了数万年的、关于的戏剧,终于要迎来它的最终章。苏厄能够感觉到,历史的齿轮正在这一刻发出最后的转动声,一个时代即将在此终结,而另一个由他主导的新纪元,即将拉开序幕。
苏厄缓缓地从他的王座上站起。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朴素的学徒长袍,仿佛即将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典礼。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仪式感,就像是一位即将登台的演奏家,在演出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着装。
他转过头,看向图书馆的方向。
通过乌列的视角,他能看到,主祭司正跪坐在那面巨大的光幕前,呆呆地看着伊奥尼亚城上空那如同神话般的末日景象,苍老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恐惧,是绝望,还是……一种见证历史的、扭曲的亢奋。老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嘴唇在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师。
苏厄的声音,平静地在主祭司的灵魂深处响起。
主祭司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虚空,他知道,那个魔鬼在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悔恨,有对未来的恐惧,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解脱。
舞台,已经为您搭好了。
观众,也已经全部入席。
这场名为诸神黄昏的悲剧,您觉得……还满意吗?
苏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属于胜利者的玩味。那种语气就像是在询问一位合作者对演出效果的看法,却又充满了残酷的讽刺。
现在,是时候,拉下帷幕了。
他切断了与主祭司的链接,然后,用一种庄严而又冷酷的、仿佛神明下达神谕般的口吻,对莉莉安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莉莉安。
断电协议。
现在。
随着他话音落下,莉莉安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但却无比坚定地,按下了她面前那个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符文。她的手指触碰到符文表面的瞬间,整个房间都被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所笼罩。
那一瞬间,遍布整个天空神殿、连接着亿万信徒、如同奔腾江河般汹涌的信仰之力,被拦腰斩断!
所有通往神宫的能量管道,在一刹那间,彻底陷入了死寂。那些原本金光闪烁的能量回路,就像被掐断电源的灯泡,瞬间暗淡下去,只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黯淡。
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安静了一秒。
这场盛大演出的最高潮,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