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将赵天枭紧紧包裹。他像一尊被遗弃在时间长河淤泥里的残破石像,唯有眼中那两点幽暗燃烧的鬼火,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蛰伏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就在他反复推敲着那恶毒计划的最后一个细节,准备按下那通往毁灭的“发射键”时,安全屋那扇厚重、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合金门,发出了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哒”声。
不是预定的联络信号,也不是心腹归来应有的节奏。
赵天枭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枪,闪电般指向门口,手指扣在扳机上,呼吸骤然停滞。是谁?警察?陆忠琛派来的杀手?还是……内部出现了叛徒?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强攻,没有刺眼的战术手电光柱。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魅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挡住了外面通道透来的些许微光。来人没有携带任何明显的武器,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位故友。
但赵天枭的瞳孔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陆忠琛!
竟然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怎么敢孤身一人前来?!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浇头,让赵天枭持枪的手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硬。他设想过无数种与陆忠琛最终对决的场景,可能是资本市场的碾压,可能是街头火拼的惨烈,甚至可能是法庭上的最终宣判……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在他自己认为最隐秘、最安全的巢穴里,以这样一种近乎“拜访”的方式,与这个毁了他一切的男人面对面。
陆忠琛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地扫过这间逼仄、凌乱、充满绝望气息的密室,最后落在了如临大敌、状若疯魔的赵天枭身上。他的眼神深邃,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嘲弄或轻蔑,只有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仿佛早已看穿了赵天枭所有的底牌和最后的疯狂。
“赵天枭。”陆忠琛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打破了死寂,“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赵天枭喉结滚动,发出嗬嗬的怪响,枪口死死对准陆忠琛的心脏,嘶声道:“了断?哈哈哈……陆忠琛!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跑来假惺惺地说了断?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想来亲手结果我?!”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紧张而扭曲变形。
“看笑话?”陆忠琛缓缓向前迈了一步,步伐沉稳,仿佛不是在闯入龙潭虎穴,而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资格成为笑话吗?”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赵天枭最痛的地方。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持枪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你……!”
“收起你那可笑的武器。”陆忠琛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我想杀你,你根本看不到我进门。我来,是给你最后一个说话的机会,也是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选择?”赵天枭狞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我还有什么选择?向你摇尾乞怜?求你给我一条生路?陆忠琛,你做梦!我赵天枭宁可死,也绝不会向你低头!”
“低头?”陆忠琛微微摇头,像是在惋惜对方的执迷不悟,“到了这一步,你还在纠结所谓的‘低头’?赵天枭,你输掉的,不仅仅是财富和权力,你输掉的是人心,是道义,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根基。”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赵天枭的皮囊,直视他那颗被仇恨和欲望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以为你还有翻盘的资本?你以为你手中那点针对宛瑜的龌龊伎俩,能撼动我分毫?”陆忠琛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我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能在你按下那个按钮之前,让你和你的所有阴谋,一起灰飞烟灭。”
赵天枭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他自以为绝密的最后杀招,在对方眼中,竟然如同透明一般?!
看着赵天枭骤变的脸色,陆忠琛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要害。他放缓了语气,但其中的冰冷并未减少:“我给你选择,不是施舍。第一,放下你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包括你那个可笑的‘最终杀局’。主动向警方交代你所有的罪行,接受法律的审判。或许,还能给你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也能让你的家族,不至于因为你而彻底万劫不复。”
“体面?审判?”赵天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怨毒,“然后呢?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像条狗一样老死在里面?这就是你给我的‘选择’?!”
“那么,第二条路。”陆忠琛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负隅顽抗,动用你最后那点肮脏的手段。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不仅仅是你会消失,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包括你那个躲在幕后帮你炮制伪证的‘盟友’,都会付出代价。而你的家族,将因为你最后的疯狂,被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几乎与赵天枭面对面,两人之间只剩下那支颤抖的手枪作为阻隔。
“选吧,赵天枭。”陆忠琛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是保留一丝摇摇欲坠的体面,给自己和家族一个或许不那么难看的结局?还是……选择彻底的毁灭,拉着所有你在意和不在意的一切,为你那可笑的自尊和疯狂陪葬?”
安全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天枭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和他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疯狂地撞击着他的耳膜。他死死地盯着陆忠琛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眼睛,持枪的手因为内心的剧烈挣扎而抖动的更加厉害。
投降?接受审判?在牢笼里了此残生?他不甘心!他可是赵天枭!
反抗?动用最后的手段?他知道陆忠琛说的不是虚言,那后果……他几乎可以看到家族彻底湮灭、自己身败名裂后连坟墓都不会有的凄惨景象。
两种选择,都通向地狱,只是通往的方式不同。
巨大的压力,让赵天枭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火上灼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最终谈判,没有剑拔弩张的争吵,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只有最冷静的陈述和最残酷的选择。陆忠琛将两条通往深渊的道路,清晰地摆在了这头已然走到末路的困兽面前,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抉择。而这抉择,将决定很多人最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