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雄瘫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实时照片。
妻子和女儿坐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眼神空洞。
照片角落的时间戳,是五分钟前。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恐惧已经把他所有的水分都榨干了。
窗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赵振雄!我们是碧波府经侦支队!立刻开门配合调查!”
扩音器的声音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赵振雄突然笑了。
笑声嘶哑,像夜枭。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起桌上那瓶没摔碎的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精烧着喉咙,也烧掉了最后一点犹豫。
“司空晦……”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妻女的脸。
“你不让我活……”
“那我就咬死你!”
他猛地转身,冲进卧室。
拉开床头暗格。
里面不是珠宝,不是现金。
是三枚黑色的移动硬盘,还有一叠泛黄的纸质文件。
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也是他能想到的,最毒的投名状。
……
听涛别院的书房里,监控画面一片混乱。
琉璃岛上,警灯闪烁。
十几名警察已经进入别墅外围。
“警方怎么会突然行动?”
沈清舞蹙眉看着画面。
“不是我们安排的。”
李国良摇头。
“我打过招呼,至少会提前通气。”
徐立没说话。
他盯着屏幕上赵振雄最后消失的那个房间。
三秒后。
“小柒,切别墅内部的监控。”
“宿主,内部监控全部被屏蔽了。”
小柒的声音有些急。
“有高频干扰源,就在别墅里!”
话音刚落。
画面突然一黑。
所有监控信号,同时中断。
“被反制了。”
林景岳沉声道。
“对方有备而来。”
徐立却笑了。
“不是对方。”
他看向众人。
“是赵振雄自己。”
……
琉璃岛,主卧卫生间。
赵振雄蹲在浴缸里,手里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装置。
装置上红灯闪烁。
这是司空晦当初给他的“紧急避险器”。
按下按钮,能屏蔽周围五十米内所有电子信号十分钟。
代价是,装置会释放特殊频段,让逐光会的追踪系统锁定他的位置。
原来是个双向的陷阱。
赵振雄惨笑着,把装置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咕噜噜的声音里,他掏出另一部手机。
那是一部老式的按键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他颤抖着手,拨出那个记在心里的号码。
响了六声。
接通。
“喂?”
老周的声音传来,带着警惕。
“老周……”
赵振雄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告诉李老板……”
“我交枪,投降。”
“所有东西,都给你们。”
“但有两个条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说。”
“第一,救我家人。”
赵振雄看着手机里妻女的照片,眼睛血红。
“第二……”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我要亲眼看着司空晦死。”
……
二十分钟后。
琉璃岛西侧,一处隐蔽的礁石滩。
海浪拍打着岩石,声音震耳。
赵振雄背着个黑色防水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海水里。
远处,警灯的光在树林间闪烁。
搜查已经扩大到全岛。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住了二十年的别墅。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海面。
那里,一艘没有亮灯的快艇,静静停在水面上。
快艇上站着两个人。
都是李国良的心腹。
“赵老板,请。”
其中一人伸出手,语气平静。
赵振雄把防水包递过去,爬上快艇。
引擎低声轰鸣。
快艇划破黑暗,驶向茫茫大海。
……
凌晨五点。
碧波府东郊,一座不起眼的茶园庄园。
这里名义上是林家的一处产业,实际上,是专门用来安置“特殊客人”的地方。
赵振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杯热茶,手还在抖。
不是冷。
是后怕。
徐立、沈清舞、李国良、林景岳,四人坐在他对面。
没人说话。
客厅里只有赵振雄牙齿打颤的声音。
“人……”
他抬起头,眼睛血红。
“我家人……”
“已经在营救路上了。”
徐立平静道。
“但你需要明白,司空晦既然动了手,就不会轻易放人。”
“我知道……”
赵振雄惨笑。
“所以我来了。”
他把脚边的黑色防水包踢到茶几前。
“所有东西,都在这里。”
“硬盘里,是我和逐光会所有资金往来的完整账目。”
“纸质文件,是七个据点的详细图纸,还有三个物资中转站的位置。”
他顿了顿,呼吸急促。
“还有……”
“司空晦去年让我在东南亚安排的一处实验室。”
“那里……在做人体实验。”
客厅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什么实验?”
沈清舞的声音发冷。
“情绪……情绪剥离实验。”
赵振雄闭上眼睛,声音颤抖。
“他们把活人关进特制的房间,用设备抽干他们的情绪。”
“我见过一次……”
“人还活着,但眼睛是空的。”
“像……像行尸走肉。”
他睁开眼,看向徐立。
“那个实验室的地址,我也交。”
“只求你们……”
“快点弄死那个疯子。”
徐立拿起一枚硬盘,递给小柒。
淡蓝色光影扫描而过。
三秒后。
“宿主,数据完整,无加密陷阱。”
小柒的声音很稳。
“账目金额累计超过两百亿华点。”
“涉及十七个海外空壳公司。”
徐立点点头,看向赵振雄。
“这些东西,够判他死刑一百次。”
“但不够扳倒他。”
赵振雄愣住了。
“为……为什么?”
“因为法律,管不到阴影里的东西。”
林景岳冷冷开口。
“司空晦早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这些账目,最多咬出几个外围的白手套。”
“伤不到他的根本。”
赵振雄脸色又白了。
“那……那怎么办?”
“所以我说,不够。”
徐立放下硬盘,看着他。
“但你还有用。”
“我……”
赵振雄指了指自己,苦笑。
“我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
“对。”
徐立点头。
“所以司空晦会轻视你。”
“他会觉得,你掀不起风浪。”
“而轻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
“是最好的武器。”
……
上午九点。
碧波府的早间新闻,炸了。
《赵氏集团涉嫌巨额洗钱,董事长赵振雄下落不明》
《多个监管部门联合进驻赵氏,股价开盘暴跌40%》
《传闻赵振雄已携款潜逃海外》
一条条新闻,像炸弹一样扔进平静的湖面。
赵家旗下的所有上市公司,全部停牌。
银行开始冻结资产。
供应商集体上门讨债。
员工堵在公司门口要工资。
短短三个小时。
赵家这个盘踞碧波府二十年的豪门,彻底崩了。
……
但更劲爆的消息,还在后面。
上午十一点。
一份匿名邮件,同时发送到了七家主流媒体的爆料邮箱。
邮件里,附带着十几份文件扫描件。
都是赵振雄交出的证据里,最外围,但也最“干净”的部分。
——逐光会通过海外基金会,向境内多个“科研机构”注资的记录。
——这些机构,都在研究“情绪能量”相关项目。
——而它们的负责人,或多或少,都和某些失踪案有关联。
邮件标题只有一句话:
“他们在拿活人做实验。”
……
中午十二点。
新闻再次爆炸。
《神秘邮件揭露境外组织人体实验黑幕》
《多家涉事机构负责人已失联》
《警方表示高度重视,已成立专案组》
舆论彻底沸腾。
网民的情绪被点燃。
“严查!必须严查!”
“太可怕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做人体实验?”
“背后肯定有大鱼!”
“保护举报人!”
……
碧波府某处隐秘据点。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一拳砸碎了监控屏幕。
“废物!”
他低吼。
面罩下的脸扭曲。
“赵振雄那个废物,竟然敢反咬!”
旁边的手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大人,现在舆论已经起来了……”
“压下去!”
男人转身,眼神冰冷。
“动用所有资源,把话题引向‘境外势力造谣’。”
“找几个专家出来辟谣。”
“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找到赵振雄。”
“然后……”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是!”
手下快步离开。
男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通讯器响了。
他接起。
听了几秒。
脸色骤变。
“您说什么?”
“赵振雄……被人接走了?”
“又是林家……”
通讯那头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棋子失控了。”
“清理掉。”
“连带……”
“所有沾过手的痕迹。”
通讯切断。
男人握着通讯器,手背青筋暴起。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赵振雄要死。
那些涉事的机构负责人,要死。
所有可能被追查到的线头……
都要死。
……
下午两点。
茶园庄园。
赵振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脸色惨白。
“他们……他们开始灭口了。”
新闻画面里,一处涉事机构的实验室突发火灾。
三名负责人,全部葬身火海。
警方初步调查,说是实验设备短路。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杀人灭口。
“害怕了?”
徐立坐在他对面,平静地问。
“怕……”
赵振雄老实点头。
“怕死。”
“那就好好活着。”
徐立给他倒了杯茶。
“你现在是证人。”
“你活着,他们的罪行就有人证。”
“你死了……”
他顿了顿。
“就白死了。”
赵振雄握紧茶杯,牙齿打颤。
“我……我能做什么?”
“等。”
徐立看向电视。
画面切到另一条新闻。
云巅市某企业家的采访。
“现在,水已经浑了。”
“就看哪条鱼,先憋不住气。”
……
傍晚时分。
林景岳收到了密报。
送信的不是人。
是一只受过特殊训练的猎隼。
腿上绑着加密的竹筒。
林景岳取下竹筒,验过密纹,才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看完内容,老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向徐立所在的茶室。
推门进去时,徐立正在和沈清舞下棋。
“三外公,有事?”
徐立抬头。
林景岳把纸条放在棋盘上。
“云巅那边,有新动静。”
徐立拿起纸条。
上面只有两行字:
“萧文博频繁接触沈氏小股东。”
“顾天擎三日内,与其密会两次。”
棋盘上,一枚棋子突然裂了。
沈清舞的手指,按在棋盘边缘,骨节发白。
“顾天擎……”
她声音冰冷。
“他儿子还在牢里,竟然还敢伸手。”
徐立放下纸条,看着棋盘上那枚裂开的棋子。
看了很久。
然后,他轻声说:
“清舞。”
“我们要加快碧波府的进度了。”
窗外,夕阳如血。
把整个碧波府,染成了猩红色。
(第15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