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刀光斩向暗红水晶。
徐立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看。
不敢看那些面孔在破碎前的表情。
但就在刃尖距离水晶只剩三寸时——
他握着紫藤刃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体力透支。
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抗拒。
仿佛手里的不是武器。
是烧红的烙铁。
“怎么回事……”
徐立咬牙想继续发力。
可手臂像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
怀里的铜钱开始发烫。
越来越烫。
不是之前那种温暖的灼热。
是警告般的滚烫。
“宿主！铜钱在抗拒！”
小柒急促的声音响起。
“能量流向异常！它在反向抽取你注入攻击的‘守护意志’！”
徐立愣住了。
反向抽取？
什么意思？
不等他反应过来——
嗡！！！
铜钱爆发出璀璨的乳白色光芒！
光芒没有向外扩散。
反而向内收敛。
在徐立面前凝聚。
凝聚成一个人形虚影。
白衣，长发，眉眼温婉。
林素云。
母亲的意识残影，再次浮现。
但这一次。
她的表情严肃。
眼神里没有温柔。
只有深深的担忧。
“孩子。”
母亲的声音直接在徐立心中响起。
带着一丝疲惫，仿佛这道残影的每一次显现，都在消耗她最后的力量。
“你刚才催动的‘守护意志’……是纯粹的。”
“我感受到了。”
“但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守护。”
徐立的手还在颤抖。
刀光悬在水晶前三寸，无法前进，也无法收回。
“妈……我必须毁了它……”
“夜鹰他们会死……”
“我知道。”
林素云的虚影轻轻叹息。
她看向那颗暗红水晶，眼神复杂。
“二十年前，我在这里设置了一道保险程序。”
“它埋藏在铜钱的最底层。”
“触发条件……很简单。”
徐立一怔。
“什么条件？”
“当你第一次在战斗中，完整展现出‘守护之魂’的力量时。”
母亲的声音很轻。
“程序会记录那个瞬间的能量特征。”
“然后……”
她顿了顿。
“当你下一次使用力量，目的却是‘毁灭’而非‘守护’时。”
“程序会自动激活。”
“提醒你。”
徐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明白了。
刚才他为了保护队友，用守护意志对抗怪物。
那是第一次完整展现。
程序记录了。
现在他要摧毁水晶——本质上是为了求生而毁灭。
目的变了。
所以程序被触发。
这不是巧合。
是母亲二十年前就埋下的保护机制。
保护他……
不走上歧路。
“司空晦偷走了我的研究。”
林素云的虚影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他以为，情绪能量的最高应用，是‘掌控’和‘掠夺’。”
“但他错了。”
她转向徐立，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你父亲当年就说过……”
“守护者的力量，从来不是毁灭。”
“是‘转化’。”
“是‘安息’。”
徐立愣住了。
“转化……安息？”
“对。”
林素云的虚影飘到水晶前。
她伸出手——虽然只是虚影，但那些扭曲的人脸，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它们安静下来。
“这些可怜的人……”
“他们的意识被强行剥离，囚禁在这里，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杀死他们，是最简单的。”
“但也是最残忍的。”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
“孩子，你继承的，是你父亲‘守护之魂’的力量。”
“也继承了我‘心源之力’的血脉。”
“守护，不只是保护活着的人……”
“也包括，让逝者安息。”
徐立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
“用‘心源’的力量。”
母亲温柔地看着他。
“去感受他们的痛苦。”
“然后……引导那些痛苦散去。”
“就像你父亲曾经做的那样。”
“他在战场上，从来不会对敌人赶尽杀绝。”
“他会给每一个倒下的战士，最后一丝尊严。”
话音落下。
林素云的虚影开始变淡。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
仿佛这次显现，耗尽了她最后残存的能量。
“记住，孩子……”
“力量的大小，决定你能走多远。”
“但力量怎么用，决定你最终成为谁。”
“别让仇恨……把你变成第二个司空晦。”
最后一句话说完。
虚影彻底消散。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仿佛从未出现过。
铜钱的灼热感也褪去了。
但徐立的手，不再颤抖。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母亲留下的不是答案。
是选择。
现在。
选择权在他手里。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触手继续袭来。
能量束继续喷射。
夜鹰在不远处嘶吼：“徐先生！快动手啊！”
但徐立。
收回了紫藤刃。
乳白色的刀光散去。
然后——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
他放下了武器。
盘膝坐下。
闭上了眼睛。
“徐先生？！你干什么？！”
夜鹰目眦欲裂。
一根触手正抽向他的脑袋！
但徐立仿佛没听见。
他将双手，轻轻放在胸前。
按在那枚【乾坤一炁钱】上。
“小柒。”
他在心中轻声说。
“帮我……把能量频率调整到最柔和的状态。”
“不是攻击。”
“是……共鸣。”
小柒沉默了一秒。
随即，她的身影在徐立身旁浮现。
月白色的裙摆轻轻摆动。
“宿主，我明白了。”
“正在构建‘心源共鸣场’……”
“频率校准中……”
徐立深吸一口气。
他回想着母亲最后的话。
回想着父亲虚影点头的认可。
他不是要毁灭。
他要……救赎。
哪怕这些意识早已支离破碎。
哪怕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
至少。
让他们从痛苦中解脱。
“开始吧。”
徐立轻声说。
嗡——
铜钱爆发出光芒。
但这次，不再是凌厉的刀光。
是温暖的，像春日阳光般的光芒。
光芒以徐立为中心，缓缓扩散。
触碰到那些袭来的触手。
触手没有断裂。
而是……软化。
像冰雪遇到阳光，慢慢融化。
触碰到墙壁上的肉瘤。
肉瘤萎缩，脱落。
触碰到地面的血色符文。
符文的光芒黯淡，消失。
最后。
光芒笼罩了那颗暗红水晶。
水晶里的扭曲人脸，第一次……
停止了挣扎。
它们“看”向徐立。
眼神里，不再是痛苦和绝望。
是茫然。
是困惑。
是……一丝微弱的期待。
“对不起……”
徐立睁开眼睛，轻声说。
声音通过共鸣场，传达到每一个意识深处。
“我来晚了。”
“现在……”
“我送你们回家。”
他全力催动心源之力！
铜钱的光芒达到极致！
整个球形空间，被乳白色的光淹没！
那些扭曲的人脸……
在光芒中，逐渐变得平静。
狰狞的表情舒缓。
痛苦的皱纹抚平。
然后——
它们开始变得透明。
一点点，一点点。
从暗红色，变成淡金色。
最后。
化作点点光尘。
从水晶中飘散而出。
像无数只发光的蝴蝶。
在空中翩翩起舞。
每一粒光尘，都是一个意识的碎片。
它们绕着徐立飞舞。
仿佛在说……
谢谢。
谢谢。
解脱了。
终于……解脱了。
夜鹰和三名外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忘记了战斗。
忘记了伤痛。
忘记了呼吸。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
神圣的场景。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最后一点光尘，消散在空气中。
那颗暗红水晶——
彻底黯淡。
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灰扑扑的石头。
咔。
一声轻响。
水晶表面，裂开一道缝隙。
然后。
粉碎。
化作尘埃。
怪物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
它眼眶里的能量漩涡，熄灭了。
覆盖全身的血肉，开始迅速干瘪、脱落。
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
然后。
骨架也寸寸断裂。
轰隆——
三米高的怪物，坍塌成一堆废铁。
整个球形空间的活体防御系统——
停止了运作。
触手软软垂下。
机械臂缩回地底。
天花板上的炮台，指示灯全部熄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结……结束了？”
一名外卫喃喃道。
徐立缓缓站起来。
脸色苍白如纸。
刚才的净化，几乎抽干了他所有能量。
但他眼神明亮。
前所未有的明亮。
“结束了。”
他轻声说。
几乎同时——
轰！！！
球形空间中央，那座三层楼高的巨型装置——
心源共鸣器的残骸——
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失去能量供应的核心，开始过载！
刺眼的电弧在装置表面乱窜！
“不好！中枢要塌了！”
夜鹰大吼。
“所有人！撤！”
徐立也反应过来。
他看向夜鹰那边。
三名外卫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夜鹰拖着骨折的左臂，咬牙冲向通道口。
“走！”
徐立跟上。
他们刚冲进通道——
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整个球形空间，被火光吞没！
冲击波追着他们的后背袭来！
“趴下！”
徐立将最后一丝力量化作屏障，挡在众人身后！
轰——！！！
气浪将他们掀飞出去！
重重摔在通道的地面上。
徐立咳出一口血。
但他顾不上检查伤势，立刻回头。
通道的另一端。
球形空间已经彻底崩塌。
火焰和浓烟从入口涌出。
“数据……数据拿到了吗？”
徐立嘶哑地问。
夜鹰从怀里掏出一块沾血的存储芯片。
“拿到了……”
“最后1%……校验完成了……”
徐立松了口气。
总算……
没有白费。
可就在这时——
整个地下三层，开始剧烈摇晃！
不。
不只是三层。
是整个研究所！
轰隆隆——！！！
地面在开裂！
天花板在崩塌！
“怎么回事？！”
夜鹰脸色大变。
“中枢不是毁了吗？！”
小柒的身影突然浮现。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
恐惧。
“宿主……扫描显示……”
“地下还有更深层！”
“深度……超过探测范围！”
“刚才中枢崩溃的能量冲击……惊动了下面的东西！”
徐立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母亲的话——
“它在利用心源脉动，滋养某种东西。”
“它快醒了。”
原来……
中枢不是终点。
下面……
还有更恐怖的。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从地底深处传来。
像是什么巨兽……
在伸懒腰。
整个研究所的结构，开始疯狂崩塌！
（第14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