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守夜人前哨”已经过去了两天。那几缕被成功回收的“规则星火”被妥善安置在由陆言和叶哲衡共同维持的静滞力场中，它们散发出的温暖光芒和熟悉的权柄气息，如同寒夜中的篝火，给劫后余生的前哨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慰藉与希望。
然而，一种新的、难以言喻的不安，正如同无色无味的毒气，悄然在金属廊道与居住舱室间弥漫。
第一个表现出明显异常的，果然是叶哲衡。
静养室内，他原本正在调息，试图恢复在混沌星云中消耗过度的生命权柄。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眉头紧锁，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怎么了？”正在旁边分析星火数据的陆言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叶哲衡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很模糊，像风吹过缝隙……” 他的生命绿光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气流扰动。
陆言目光微凝，仔细感知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前哨的环境控制系统运行平稳，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
“可能是太累了，幻听。”叶哲衡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那股若有若无的“声音”甩出脑海。
但事情并未结束。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哨内报告异常的人越来越多。
一名负责能源维护的技术员，在检修管道时突然变得暴躁易怒，砸坏了精密仪器，嘴里喃喃念叨着“它们说能量应该更自由……束缚是罪孽……”
一位在战斗中失去挚友的士兵，开始在深夜独自啜泣，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诉说，声称听到了逝者鼓励他“放下责任，追寻内心真正渴望”的声音。
起初，这些都被归因于理域崩塌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心理创伤。诺克斯加强了心理疏导和巡逻警戒。
但很快，情况开始失控。
一位原本温和的植物培育师，其拥有的微弱“生长”权柄突然暴走，将他负责的生态舱变成了扭曲、怪异、充满攻击性的藤蔓丛林。当被制服时，他双眼赤红地嘶吼：“它们在呼唤我！拥抱虚空，才能得到真正的进化！”
“它们”。
这个词开始频繁出现。
秦风面色阴沉地站在主控室，看着监控画面中几处被暂时隔离的区域。里面的人症状或轻或重，但共同点是都声称听到了“低语”，并且自身的权柄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紊乱和强化，方向却无一例外地偏向混乱、狂暴与失控。
“不是幻听，也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秦风的声音冰冷，“有什么东西，在直接影响他们的意识和权柄。”
陆言沉默地看着隔离区内那个仍在嘶吼的培育师，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扭曲的规则波动，正如同蛛丝般缠绕在那些被影响者的意识核心周围。
“是规则层面的蛊惑。”陆言缓缓开口，“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放大内心渴望与阴暗面，并扭曲权柄本质的信息污染。”
就在前哨管理层为此焦头烂额，争论是采取更强硬的隔离措施还是寻找净化方法时，深潜者墨菲斯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陆言和秦风面前。
他依旧是那副笼罩在变幻光晕中的模样，但那双漠然的眼眸，此刻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扫过主控室内弥漫的焦虑气氛。
“‘虚空低语者’。”墨菲斯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意念平静却带着寒意，“它们醒了。”
“那是什么东西？”秦风逼问，手已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古老的存在，比绝对理域更早栖息于规则阴影中的‘概念生命’。”墨菲斯解释道，“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以智慧生命的‘渴望’、‘执念’、‘恐惧’等强烈情感和意念为食粮。绝对理域的秩序力场曾经压制并隔绝了它们的大部分活动区域。”
他顿了顿，看向舷窗外那片遥远的、仍在缓慢膨胀的混沌星云。
“理域的崩塌，如同撤掉了一道坚固的堤坝。规则失衡产生的‘噪音’和大量释放的、未经梳理的强烈情感碎片（尤其是理域毁灭时产生的绝望与混乱），对它们而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而你们这个聚集了大量幸存者、充斥着悲伤、迷茫、渴望力量与希望等复杂情绪的前哨，在它们感知里，就像黑暗中的一颗明星。”
“它们通过规则层面传递‘低语’，许诺力量、知识、复活逝者……任何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代价是放开你的心灵防备，让你的权柄与意识被它们渗透、扭曲，最终成为它们在现实世界的‘代言人’乃至……躯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隔离区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爆炸声和惊呼！一名被隔离的、拥有“金属塑形”权柄的工程师，竟然在“低语”的蛊惑下强行突破了封锁，他的双臂化作了扭曲的金属利刃，疯狂地攻击着试图阻止他的守卫，眼中闪烁着非人的、狂热的光芒。
“看到了吗？”墨菲斯的声音依旧平静，“这就是被‘低语’深度蛊惑的下场。它们会先给予甜头，让你的权柄短时间内暴涨，然后……彻底扭曲它，吞噬你的意识。”
骚乱很快被秦风带领精锐守卫强行镇压下去，那名工程师被更强大的束缚力场禁锢，但依旧在力场中嘶吼挣扎，形态进一步发生着不可逆的扭曲。
前哨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每个人都开始下意识地审视自己内心，警惕着身边的同伴。曾经并肩作战的信人，此刻出现了细微却真实的裂痕。
“必须找出被蛊惑的人，全部隔离！”一位负责安全的高层声音严厉地提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审视。
“如何判断？靠自我报告吗？还是靠臆测？”另一位管理者反驳，“这样做只会造成更大的恐慌和分裂！”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沟通？它们许诺的知识，或许……”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立刻被秦风冰冷的目光打断。
“与虎谋皮，自取灭亡。”秦风的声音斩钉截铁，“任何试图接触、理解甚至利用‘低语’的行为，都是在玩火。”
陆言始终沉默着，他看着那些被隔离者，又看向身边神色各异的同伴，最后目光与叶哲衡对上。叶哲衡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陆言的视线，双手微微握紧。
“墨菲斯，”陆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办法抵御，或者……净化吗？”
深潜者缓缓摇头：“‘低语’无形无质，针对的是每个个体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外力难以根除。唯一的办法，是依靠自身坚定的意志和……纯净的、足以作为‘锚点’的意识之光进行抵御。”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陆言存放“规则星火”的方向。
“但是，‘低语’的源头正在靠近。”墨菲斯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寒，“它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抵抗和……‘美味’。更多的‘杂音’即将到来，直到彻底淹没这里。”
主控室的灯光忽然不明原因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某种庞大的阴影，已然笼罩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