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夜传来的“信天翁落水,暂时安全”的密报,像一剂强效强心针,瞬间把朱怡贞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
“活着!左秋明还活着!组织知道了!在行动!” 这消息比吃了十斤人参还提神醒脑!她激动得差点把枕头咬烂,又不敢出声,只能躲在被窝里无声地狂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接下来的几天,朱怡贞整个人都像被重新充满了电。虽然表面上还得维持着“痛失好友(or 暗恋对象?)、悲愤交加、积极协助调查”的人设,但那双眼睛里,却悄悄燃起了不一样的光彩。
走路带风,吃饭嘛嘛香,连对着林楠笙那张冰块脸,都能挤出三分真心实意的“化悲痛为力量”的坚毅表情(虽然心里在疯狂吐槽:“看什么看!姐的男人活得好好的!气死你!”)。
林楠笙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这种微妙的变化,那双x光眼在她身上扫射的频率更高了,问话也更加刁钻。
但朱怡贞现在底气足啊!心里有底,演戏自然更加收放自如,对答如流,偶尔还能“情到深处”地“无意中”透露点关于香港站人员奢侈腐化、可能被收买的“边角料”信息,继续把祸水往南边引。
“查吧查吧!最好把香港站查个底朝天!把阿强那个叛徒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朱怡贞心里恶狠狠地想。
就在她一边兢兢业业扮演“复仇女神”,一边暗搓搓等待组织下一步指示的时候,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她宿舍的窗户再次被敲响了。这次不是暗号,而是连续三下急促又轻微的“叩叩叩”。
朱怡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来了!组织的召唤!”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谁?”
窗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陌生的男声:“朱小姐吗?‘船老大’让我来的。东西准备好了,放在老地方‘听雨阁’天字丙号房窗台花盆底下。务必在明晚子时前取走。过时不候。”
说完,不等朱怡贞回应,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雨声中。
“船老大?是顾大叔的新代号?听雨阁?旅馆?天字丙号房?子时前?” 信息量巨大!朱怡贞的心脏砰砰狂跳!“是左秋明的消息?还是新的任务?必须去!”
第二天,朱怡贞找了个借口,说心情郁结要去城西静安寺上香散心(静安寺在城西,听雨阁在城东,完美错开!),林楠笙大概看她最近“表现良好”,也没多问,派了个眼线“陪同”就放行了。
朱怡贞使出了当年甩掉狗仔队的看家本领,在静安寺里七拐八绕,利用人多和地形,成功甩掉了小尾巴,然后立刻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城东的“听雨阁”旅馆。
这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生意清淡的中档旅馆。朱怡贞压住狂跳的心,装作投宿的客人,直接上了二楼,找到天字丙号房。
房门紧锁,左右无人。她迅速走到窗边,果然看到一个积满灰尘的破花盆。她伸手进去一摸,指尖触到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硬块!
“到手!” 她强压激动,迅速将东西揣进怀里,像没事人一样下楼,离开旅馆,重新混入人流。
回到自己在站外偷偷租下的、连林楠笙都不知道的一处安全屋(狡兔三窟!),朱怡贞反锁好门,拉严窗帘,这才颤抖着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今晚戌时,霞飞路,‘百乐门’舞厅后巷,第三个垃圾桶旁,暗门。钥匙开门。独自一人。”
“百乐门舞厅?暗门?独自一人?” 朱怡贞看得心惊肉跳!“这接头地点……也太刺激了吧?!顾大叔玩得够野啊!” 但想到马上可能见到左秋明,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朱怡贞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旗袍,围了条厚围巾,趁着夜色,像做贼一样溜出了76号。
她没叫车,一路步行,专挑暗巷走,绕了无数个圈子,确认绝对没人跟踪后,才悄悄摸到了霞飞路。
“百乐门”舞厅灯火通明,爵士乐隐隐传来,门前车水马龙,与后巷的肮脏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朱怡贞的心跳得比舞厅的鼓点还快!她按照指示,找到第三个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强忍恶心,在旁边斑驳的墙壁上仔细摸索……果然,在一个破损的广告牌后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生锈的小铁门!
她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门开了!里面是一条向下的、漆黑狭窄的楼梯,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妈的……怎么像恐怖片现场……” 朱怡贞心里发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咬咬牙,闪身进去,轻轻带上门,掏出小手电,摸索着往下走。
楼梯尽头是一扇虚掩的木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朱怡贞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狭小、堆满杂物的地下室,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照明。而就在灯光下,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头上包着纱布、脸色苍白却带着温暖笑意的熟悉身影,正靠在墙边,眼神明亮地看着她——
不是左秋明是谁?!
“左秋明!” 朱怡贞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像颗出膛的炮弹,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真实的触感,温热的体温,让她终于确信,这不是梦!“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呜呜呜……” 她哭得像个孩子,所有的担心、恐惧、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左秋明被她撞得闷哼一声(估计碰到了伤口),但随即也用力回抱住她,声音沙哑却充满激动:“贞贞……是我……我没事了……别哭,别哭……”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笑,笑了又哭,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平复。
朱怡贞抹着眼泪,这才看清左秋明头上包着纱布,左臂也用绷带吊着,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她心疼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秋明拉着她坐下,心有余悸地讲述起来:“那晚车队出城不久,就在黑风峡遭到了伏击!对方火力很猛,明显有备而来!护送我们的兄弟……都……”
他眼神一暗,握紧了拳头,“我被流弹击中肩膀,从车上滚了下来,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农户家里,是当地的地下交通员救了我。他们说,是接到了‘船老大’的紧急命令,才及时赶到现场,在尸体堆里把我扒拉出来的……”
“顾大叔!又是顾大叔!” 朱怡贞心里对顾慎言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大佬就是大佬!运筹帷幄之中,救命千里之外!”
“后来,为了避开追兵,交通站同志带着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今天才秘密转移到上海。”
左秋明看着朱怡贞,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一丝……难以置信,“贞贞,这次……真的多亏了你!还有……顾先生。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朱怡贞赶紧捂住他的嘴,眼睛又红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激动过后,现实问题摆在眼前。左秋明神色凝重起来:“贞贞,上海我不能久留。
‘渔夫’阿强知道我可能没死,一定会像疯狗一样追查。林楠笙那边……估计也瞒不了多久。我必须尽快离开上海,回根据地去。”
朱怡贞心里一沉,虽然早有准备,但真到分别的时刻,还是刀割一样难受。她强忍着眼泪,点点头:“我明白……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顾先生都安排好了。”左秋明压低声音,“三天后,有一批药品要秘密运往苏北。我会混在里面一起走。路线绝对安全。”
“三天……只剩下三天了……” 朱怡贞的鼻子又酸了。
左秋明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里也堵得难受。他犹豫了一下,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已经磨得发亮的子弹壳,递给朱怡贞:
“这个……送给你。是上次你给我的那颗……我从身上取出来的。留个念想吧。”
朱怡贞接过那颗还带着体温的子弹壳,眼泪终于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这哪里是子弹壳,这分明是左秋明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见证!她紧紧攥住子弹壳,仿佛握住了他的生命。
“左秋明……”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你一定要好好的!到了那边,给我捎个信儿!等打跑了鬼子,我们……我们上海见!”
“好!上海见!”左秋明重重点头,眼中也闪烁着泪光和坚定的光芒,“贞贞,你也要保重!林楠笙不简单,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战斗!”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年轻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许下了战火中的约定。
三天后,左秋明在组织的周密安排下,安全离开了上海,前往苏北根据地。
朱怡贞没有去送行,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露出马脚。她只是站在76号办公室的窗边,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在心里默默祈祷:“左秋明,一路顺风!一定要活着回来!”
而几乎就在左秋明离开的同一时间,林楠笙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份来自苏北方向的、语焉不详的情报简报,其中提到“近日有身份不明之轻伤员抵达,疑与上海方面有关”。
林楠笙看着这份简报,手指在“身份不明”和“上海方面”几个字上轻轻敲击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金蝉脱壳……玩得漂亮。”
“朱怡贞……这场戏,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