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锚的鸣响还在耳边回荡，陈陌的手掌死死按住设备表面。那震动不是失控，而是一种频率共振，像是某种信号被激活了。他没动，也不敢动。
六根石柱围成的圆圈已经闭合，能量网像一层透明的壳将他们罩在中心。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对抗无形的压力。张铎站在左侧，身体僵直，影子被压得紧贴脚底，几乎看不出轮廓。李晚秋靠在右侧墙边，手指悄悄滑进袖口，触碰到那块仿制石片。
她闭了眼，用指尖在墙面划出三道短长不一的痕迹。这是他们之前定下的暗号，意思是“可以干扰”。
陈陌看到了。他没有回应，反而抬起头，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袍人。
“你说我们是祭品？”他的声音很稳，“那你为什么不敢走下来？”
规引组织头目微微一顿。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在激我。”他说。
“我只是问个问题。”陈陌说，“你既然掌控一切，为什么不亲自来拿碎片？”
黑袍人的手抬了起来。能量网瞬间收紧，一道电流劈在陈陌脚前的地面上，炸开一道裂痕。但他没有后退。
就在那一瞬，陈陌的余光捕捉到了变化——石柱上的文字旋转速度慢了0.3秒。就是这一刻，李晚秋的扰频起了作用。
他记住了这个间隙。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规引组织头目开口，“地图是我给的，碎片是我放的，连你们能走到这一步，都在计算之中。”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头顶裂缝外的天空。七块石碑虚影仍在，其中一块剧烈震颤，频率与规则锚的鸣响完全同步。
“节点即将开启。”他说，“只要你们交出碎片，我可以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陈陌没说话。他知道不能答应。一旦交出，仪式就会完成，影城的规则将彻底吞噬现实。
他轻轻拍了三下张铎的肩膀。这是他们约定的动作，代表“保持位置，准备行动”。张铎的指节动了一下，表示收到。
李晚秋的手指还在石片上。她感觉到血脉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一段画面突然闪现：黑色的大门，一个女人背对着她，嘴里说着一句话。她听不清内容，但那个场景让她心口发闷。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
“你错了。”陈陌终于开口，“我们不是来送死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黑袍人冷笑。
“我是来毁掉你的仪式的。”
话音落下，规则锚再次震动。这一次，屏幕上的地图彻底熄灭，只剩下当前位置的那个红点，在疯狂闪烁。
能量网又收了一圈。距离他们身体只有不到半米的空间。再缩一次，就会直接接触。
接触意味着反噬。
陈陌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需要找到那个0.3秒的破绽，但必须有人配合。张铎被压制，无法移动。李晚秋的状态也不稳定，记忆正在松动。
他只能等。
黑袍人缓缓抬手，五指张开。六根石柱同时亮起，铭文开始逆向流转。
“言真者死。”
“视伪者盲。”
“行独者亡。”
三条法则同时启动。
陈陌立刻闭眼。他知道“视伪者盲”会干扰视觉判断，一旦看到虚假信息，眼睛就会失明。张铎也闭上了眼，靠影子感知地面震动。李晚秋则用呼吸调节节奏，避免精神崩溃。
但他们不能一直闭眼。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能量网持续压缩。陈陌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那是规则能量摩擦空气产生的高温。
他的衣服已经开始冒烟。
就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一丝异常。规则锚的震动频率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鸣响，而是有规律的跳动——短、短、长、短。
和李晚秋刚才传递的信号一样。
他猛地睁眼，看向右侧。
李晚秋正看着他。她的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口型很清楚：“我能打断一次。”
陈陌点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打断一次法则运行，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甚至可能永久丢失部分记忆。
但他没有阻止。
“准备。”他低声说，声音极轻，刚好能让两人听见。
黑袍人双手下压。能量网即将完成最后一轮收缩。
陈陌盯着石柱，等待那个0.3秒的延迟。
来了！
铭文旋转出现卡顿。李晚秋的手指猛然按在石片上，一股波动从她体内扩散出去。
整个阵法晃了一下。
就是现在！
陈陌冲向最近的一根石柱，举起规则锚砸向铭文连接处。撞击瞬间，火花四溅，能量网出现裂纹。
但下一秒，黑袍人冷哼一声，抬手一挥。陈陌被一股巨力掀飞，撞在对面墙上，胸口一阵剧痛。
张铎想冲过来，但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传来束缚感。他的腿像是被钉住，动弹不得。
“别白费力气。”黑袍人说，“你们的所有反应，我都测试过一百次。”
他重新举起手，准备启动最终程序。
陈陌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他慢慢撑起身体，一只手仍抓着规则锚。
他知道刚才那一击没能破阵。但他也确认了一件事——阵法并非完美无缺。李晚秋的干扰确实造成了影响，只是程度不够。
如果再来一次，更强的干扰……
他看向李晚秋。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显然刚才那次已经耗尽力气。
但她还在坚持。
“你还记得多少？”陈陌问。
李晚秋摇头。“片段……看不清。”
“够了。”陈陌说，“只要你能再打断一次。”
“我会忘记更多。”她说。
“我知道。”
短暂沉默。
“值得吗？”她问。
“值得。”陈陌说，“因为我们还没输。”
李晚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块染血的布条。那是她之前封印记忆时用过的。
她撕开布条，露出手腕内侧的一道旧伤疤。
“这次，我要放一部分出来。”她说，“可能会失控。”
“我会接住你。”陈陌说。
她点头。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加快了施法速度。石柱光芒暴涨，能量网重新凝聚。
陈陌站起身，挡在李晚秋前面。张铎也强行挪动脚步，站到左侧，三人再次形成三角阵型。
“最后一次机会。”陈陌说。
李晚秋睁开眼。她的瞳孔变浅，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她开始低声念一段话，语调古老，音节生涩。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整座阵法开始颤抖。
石柱上的铭文出现错位，能量网裂开细纹。
黑袍人怒吼一声，加大输出。但李晚秋的声音越来越强，那段话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停下！”黑袍人厉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唤醒什么！”
李晚秋没有停。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角流出血丝。记忆正在崩解。
陈陌看着她，拳头握紧。
能量网的裂缝越来越大。规则锚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扭曲的文字：【守门之律，逆启】。
就是现在！
陈陌举起规则锚，对准最近的石柱。他准备拼死一搏。
但就在这时，李晚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
陈陌转头看她。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
“我想起来了……”她说，“我是谁。”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浮起，悬在半空。手腕上的伤疤裂开，流出的血在空中凝成符文。
黑袍人脸色骤变。
“不——！”
陈陌伸手想拉她。
李晚秋转头看他，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她的嘴唇动了动。
陈陌读懂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下一秒，她的血爆开，化作一道红光冲向六根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