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无声运行。
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气氛中，白乔微弱地回了句：“不怕。”
话虽这样说，但微微带着瑟缩的尾音却将少女有如实质的不安泄露得干干净净。
费云帆没想到半个月过去，她除了人看着瘦了一大圈，其他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们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她到底有没有在好好接受培训？”
小费总目光带着不满，扫过白乔身边专门负责她培训的工作人员。
“让你们给她安排课程，表情管理，仪态训练，社交礼仪，一个都不准少，这些你们都安排到哪里去了？”
工作人员连忙低头：“小费总，都照着您的指示安排得满满的。”
费云帆鼻子出气。
“安排了就是这种结果？”
“你们请来的老师难道没有教她不可以用这种眼神看男人？！”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香侬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如果紫菱现在也在现场，大概率会被费云帆这副样子吓到。
毕竟恋爱中的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平易近人温文尔雅。
但一旦披上小费总这层外壳，权力与地位的双重加持下，气势凌人才是费云帆更常示于人前的面孔。
工作人员显然已经习惯了老板时不时的暴怒。
没多解释，只是将手里的文件夹双手递给费云帆。
“这里面是白小姐最近所有课程的情况，每周都会安排考试和评分，小费总可以看下。”
“还有昨天刚刚进行完的一组棚拍，按照小费总您要求的风格，品牌部那边给到的反馈是成片效果很不错，直接可以拿去商用。”
费云帆脸色还是很冷，但是到底接过了那些资料。
随手翻了翻。
目光随即停在一张照片上。
镜头里的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目光澄净坚定，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费云帆看了几秒。
把文件夹扔回对方手中。
“这不是学得挺好的？”
“怎么一看见我就打回原形，像老鼠见了猫？”
“还是说，你故意的？”
费云帆见过太多太多的女人，多得他数都数不清。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女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看向自己，含蓄的，热烈的，故作矜持的，别有用心的。
可就在他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紫菱之外再没有女人会有能力在他心里掀起波澜的时候。
白乔出现了。
第一次见面，她的小鹿眼隔着数米距离惊慌地望过来的那一秒，费云帆心底就涌现浓浓的抗拒。
他不愿深究这抗拒到底从何而来。
潜意识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细想下去将会有难以控制的事情发生。
白乔垂着眼。
费云帆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如果他愿意出于好奇地俯下身来平视少女的目光，会发现那双方才还雾蒙蒙软乎乎的瞳孔中此刻迸出的是带着血腥气的恨意。
但他只是居高临下，略带嫌恶地看着她发红的鼻尖，以及在这压抑至极的责难中，砸到地上的两颗泪珠。
“不要跟我耍花样。”
费云帆收回思绪，冷冷命令。
“我警告过你，香侬不相信眼泪，我也是。”
“所以收起你的这副眼神，再让我看见你这样看我，我会要你知道教训。”
话音落地。
白乔浑身猛地一颤。
身边的工作人员带了她半个月，饶是知道此刻不该自己开口，却还是没忍住，朝着费云帆急切道：
“小费总，其实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她学什么都很快，每个课程的老师都对她评价很高，平时跟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相处也都非常友好。”
“小费总您说的眼神，大概是因为妹妹看您实在是，额，气势不凡，不怒自威，雍容华贵，所以才这么敬畏您，对，敬畏。”
“呵……”
她说前半段的时候费云帆脸色还非常难看，但听到后来，表情肉眼可见地由阴转晴，显然非常受用，说了声：
“呵……”
随即他又意识到什么，挑眉：
“你刚刚叫她什么？”
工作人员轻轻捂了捂嘴，“费总抱歉，一时情急，我是说白小姐。”
“你叫她妹妹？”
费云帆想到之前代言人pK赛的时候，那些网络上的评论里也有人这样叫白乔。
工作人员点点头。
“是，小费总。”
“白小姐年纪小，性子也好，我们都觉得她看着特别像自家妹妹，所以就这样叫了。”
费云帆没说什么。
叮。
电梯终于到达。
费云帆率先抬步走了出去。
一直萦绕在他鼻尖的那股白花香也骤然散去。
他抽身离去，留下一个不带感情的冷漠背影，和一句不容置疑的吩咐。
“以后工作的时候称职位，不准叫妹妹。”
……
出了电梯。
方秘书迎上来，将他引到会议室。
“费总，董事会突然通知，要召开紧急会议。”
“全体股东都已经到齐，云舟总刚下飞机现在也已经赶来会议室，只等您一个人了。”
费云帆心头一跳。
方秘书推开门。
费云帆深呼吸，款款走进去。
费云舟已然落座，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果然，沉默片刻，某个股东起身，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费云帆面前。
费云帆打开。
那是一份关于香侬总经理罢免的提案。
“你们要罢免我？！”
费云帆怒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又急又气，将手里厚厚一沓纸翻得哗啦哗啦响。
与其说这是一份罢免提案，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份关于他费云帆本人的声讨书。
上面条条款款分明清楚，列举了他近半年来的罪状。
从业绩下滑与市场份额严重丢失，到他主持下的战略方向与香侬主营方向和目标人群背道而驰。
从挪用公账使公司在外审环节遭到质疑，到高调表白有夫之妇为品牌带来严重且恶劣的舆论危机。
桩桩件件，皆是他费云帆所为。
他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