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肆意只有一阵无语。
她真的是……是万万没想到！
当初在山上第一次见到南京九时，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身素色僧衣，眉目清冷，眼神淡得像山巅的雪，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看破红尘的疏离气场。
她跟他多说两句话，都觉得像是在亵渎神明，生怕惊扰了这位“佛子”的清净。
可再看看现在！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禁欲呢？说好的清心寡欲呢？
天呐……
一旁的南京九看她把水喝完，正准备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目光却再次落在了手中的玻璃杯上。
杯壁上是精致的浮雕纹路。
握在手里摩擦力十足，与他记忆中昨天上午被她失手打碎的那个杯子是同一款。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杯子……根本不存在“滑”的问题。
以他的力气和掌控力，单手随意拿着都稳如磐石，更何况是双手？
为什么当时会碎？
这个疑问再次浮上心头，比刚才更加清晰。
他知道宁肆意不可能是故意摔碎杯子，那毫无意义。
那么，就只能认为是不是意外？
可这意外的缘由，似乎有些说不通。
南京九心思比较缜密，瞬间联想到了更多细节。
她有时会出现的，瞬间的走神，眼底偶尔掠过的不安。
以及此刻，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眼神却有些飘忽。
他没有选择直接质问“杯子为什么不滑却摔了”这种可能让她紧张的问题。
他聪明地换了一种更迂回，也更体贴的方式。
他将空杯放在桌子上，双臂重新环住她，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商量和诱哄的口吻，仿佛只是在为她考虑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意意。”
他唤她，成功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家里的这些杯子，是不是用着不太顺手？”
宁肆意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抬起眼帘看他，有些茫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南京九像是没有察觉，继续用那温柔得能溺死人的语气说道：
“我看你拿的时候好像不太稳当。明天我让人把杯子都换成带把手的好不好？那样你拿着更方便，也更稳当，就不会再不小心摔了。”
他这话说得天衣无缝。
完全是一个体贴的男友在关心女友的生活细节，担心她再次受伤。
可宁肆意心里却猛地一沉。
他太聪明了！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才会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来试探她。
南京九这话就好似在说“杯子换好你就没有理由再摔碎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麻烦”，或者找个别的借口，比如“那天是手上有水”之类的。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不能解释，无法说出“我的手会突然透明消失”这种荒谬的真相。
最终，她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
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和无措，含糊地，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应了一声：“……嗯，听你的。”
这个反应，看似顺从，实则更像是一种无言的回避。
南京九感受着怀里宁肆意瞬间的僵硬和此刻刻意表现出来的温顺。
心底那点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藤蔓一样，悄然生长。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地圈在怀中，打横抱了起来，稳步上楼。
他的意意，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她暂时不愿意，或者……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没关系。
他可以等。
他总会知道，并且，他会解决掉所有让她不安的因素。
他抱着她，重新将她安置在温暖的被窝里，仿佛刚才那段关于杯子的对话从未发生。
“睡吧。”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只是，在他关掉床头灯，于黑暗中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时。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醒和坚定。
*
清晨八点整，南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南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的超长环形会议桌上，映得桌面光可鉴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等待结果的紧绷感。
会议室大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身熨帖的顶级深色西装，衬得南京九身姿愈发挺拔。
他步履沉稳地走进来。
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与他昔日素衣佛子的形象判若云泥。
原本还有些低语声的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骚动。
所有董事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南京九？” 一位与他父亲同辈的老董事率先失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在山上……”
另一位女董事的话说到一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旁边，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的周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董，这是你安排的？”
质疑声此起彼伏，目光在南京九和周荣之间来回逡巡，会议室里充满了惊疑不定的气氛。
南京九对这一切恍若未闻，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走向那个唯一空着的主位。
跟在他身后的秘书立刻上前一步。
恭敬地将一份精简的报告放在他面前，低声快速汇报了几句关键数据。
他垂眸扫了一眼，随即抬眼，目光平静却极具分量地扫过全场。
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刚才那些关于他的议论都不存在。
“继续。”
他薄唇微启，只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正在汇报的那位高管喉咙滚动了一下，顶着巨大的压力，有些磕绊地重新开始刚才中断的陈述。
整个会议过程，南京九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
指尖偶尔在报告上轻点，或提出一两个精准无比，直指核心的问题，让负责汇报的人冷汗涔涔。
他对公司运营细节的了解程度，完全不像一个离开了三年的人。
会议接近尾声，各项议程基本讨论完毕。
就在有人暗自祈祷这场煎熬快点结束时，南京九身体微微后靠。
椅背承受了他部分重量，双手随意地交叠放在桌面上。
这个看似放松的姿态，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深邃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脸色铁青的周荣身上，停留了足足两秒，然后才移开。
“另外，通知各位一声。”
他的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内容却石破天惊。
“从今天起，我将正式回归，继续担任集团董事长，全面主持工作。”
“什么？！”
“这……”
刚刚平息的骚动再次涌起，比之前更加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