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萍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林笙的搪瓷水杯和护士稍早前送来的、尚未服用的药片和胶囊。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来了！
她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关切，走上前柔声道：“林同志，到时间该吃药了吧？我帮你倒点热水。”说着，她极其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暖水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举手之劳。
“不用麻烦……”林笙刚要婉拒。
“不麻烦的，”王萍萍打断她，语气诚恳，带着刻意表现的愧疚，“之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就让我做点小事，心里也能好受些。”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身后王伟民和陆云川的大部分视线。
暖水瓶倾泻，热水注入杯中，升起袅袅白雾。就在这水声和蒸汽的掩护下，王萍萍的右手借着暖水瓶的遮挡，以经过护士训练的精巧和稳定，用指甲飞快地从藏在袖口的油纸包里挑取了微乎其微的一点晶体粉末，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抖，粉末便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那杯逐渐溢满的温水中。
晶体遇水即溶，瞬间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但倒水的动作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做完这一切，她将水杯递给林笙，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带着歉意的微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林笙握着杯子的手：“林同志，小心烫，请喝水吃药。”
林笙看着王萍萍这过于“殷勤”的态度，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上来。碍于王伟民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了声谢：“谢谢。” 她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陆云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王萍萍的突然出现，以及这过于主动和刻意的示好，都让他本能地觉得有些反常。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王萍萍，又看向林笙手中的水杯，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林笙并未多想，就着那杯温水，将掌心的药片和胶囊一一服下。
王萍萍紧紧盯着她的喉咙，看着那随着吞咽动作微微滑动的喉管，内心涌起一股近乎扭曲的快意和报复的满足感。
吃吧，吃下去！这只是个开始！林笙，你抢走我的一切，我就让你一点点失去健康，最终彻底消失！
王伟民看着女儿主动道歉、殷勤照顾“伤员”的模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觉得女儿似乎真的懂事了。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知错能改就好。看到你们能和睦相处，我也就放心了。”
王萍萍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暗色，用温顺的语气回应：“我知道了，爸。我会好好向林同志学习的。” 她刻意在“学习”二字上加重了微不可闻的语气。
陆云川沉默地看着这一切，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他走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拿起林笙刚放下的水杯，凑到鼻尖闻了闻，只有淡淡的白开水气味。
“怎么了？”林笙疑惑地看他。
“……没什么，”陆云川放下杯子，目光深沉地看了王萍萍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只是觉得，王护士长今天格外……热心肠。”
王萍萍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笑了笑：“陆营长说笑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被看出破绽，连忙对王伟民说：“爸，您明天还有工作，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林同志也需要静养。”
王伟民看着女儿“懂事”地主动离开，心里稍感宽慰，点了点头：“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但他自己却仍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有话想对林笙说。
王萍萍暗自松了口气，迅速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就在房门合上的瞬间——
“噗——！！”
林笙猛地将含在嘴里的一大口水全喷了出来，精准地溅了坐在床边的王伟民一脸！
“咳咳咳！吐吐吐！”她一边夸张地咳嗽，一边用手扇着舌头，小脸皱成一团，“这什么水啊！一股子怪味！”
王伟民直接被喷懵了，僵在原地，脸上挂满水珠，顺着他的鼻梁和下巴往下滴。他难以置信地抹了把脸，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军装前襟，又看看咳得惊天动地的林笙。
陆云川反应极快，立刻拿起床头柜上另一个干净的空杯子，迅速从暖水瓶里重新倒了一杯水递给林笙，动作流畅自然：“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他语气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之前那个被王萍萍动过手脚的杯子。
林笙接过新倒的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才像是缓过气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王参谋长您没事吧？我可不是故意的！是那水……”她指着之前那个杯子，一脸嫌弃，“味道太奇怪了！像是……像是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伟民还处在被“袭击”的震惊中，没好气地掏出手帕擦脸：“能有什么怪味？不就是白开水吗？” 他闻了闻自己湿漉漉的袖子，除了皂角味就是水汽，什么也没有。
“真的！”林笙瞪大眼睛，表情夸张，开始即兴发挥她的表演，“您不知道，我这人打小舌头就特别灵！那水里绝对有股子……呃……铁锈混着霉味！还有点说不出的涩口！陆云川，你刚才不也觉得那水不对劲吗？”她赶紧拉盟友。
陆云川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皱起眉头，拿起那个可疑的杯子，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又对着灯光看了看，语气严肃：“确实有点异常。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水面似乎有点……不正常的反光？” 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给人留下想象空间。
王伟民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又看看自己湿透的前襟，哭笑不得：“你们两个……是不是合起伙来耍我老头子？” 他怀疑林笙是因为刚才自己用“告家长”威胁她，现在趁机报复。
“天地良心！”林笙举起三根手指，一脸“真诚”，“王参谋长，我以我爹的名义发誓！那水绝对有问题！不然我好端端的喷您一身干嘛？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玩吐水游戏！” 她说着，还故意打了个寒颤，“想想都恶心，也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
陆云川适时地提出“专业”建议：“为了安全起见，这杯水最好还是拿去检验一下。毕竟林笙同志还在养伤期间，入口的东西必须万分小心。”
王伟民看着林笙那副心有余悸、不似作伪的表情，再联想到女儿刚才异常“懂事”的举动，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那水里真的……？不，不会的，萍萍再糊涂也不至于……
可万一呢？
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沉声道：“……行了，这件事我会留意。水杯我先带走。” 他拿起那个惹祸的杯子，用干净的手帕包好，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