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带着绝望和难以置信的质问，在寂静的峡谷中回荡，仿佛一声惊雷，劈得沈亦外焦里嫩。
他看着朱八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肥肉都在颤抖的胖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灵石？
这听起来像是修炼界的一种货币？
沈亦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苏妍给他的玉简中的信息。然而，那玉简中记载的都是东域的宏观格局、势力划分、以及一些修炼上的基本常识，对于“灵石”这种细枝末节，却根本没有提及。
二师姐大概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师弟，会沦落到连修炼界的“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吧。
看着朱八那瞪得像铜铃一样的小眼睛，沈亦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想他沈亦，从小在山上长大，吃穿用度有善解人意的三师姐操持，修炼资源有神秘莫测的老头子提供，他根本就没有“钱”这个概念。
下了山，更是不得了。几位师姐和红颜知己轮番登场，不是手握惊天权势，就是富可敌国。他的人生前二十年，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富婆们包养的小白脸，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败生活。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专心修炼，努力变强，然后去探寻身世的真相。
可现在，残酷的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这个陌生的修炼界，没有了师姐们的庇护，他这个所谓的世俗界天骄，竟然连乘坐交通工具的“路费”都付不起！
“那个……八哥，”沈亦的脸皮一阵发烫，硬着头皮干咳一声，无比艰难地承认道，“我刚从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出来，我们那里……不用这个。”
“……”
朱八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那好不容易撑开的小圆眼，瞬间又被汹涌而来的肥肉给挤回了一条缝。他看着沈亦那张真诚中带着一丝尴尬的脸，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那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瘫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完了……”
朱八双目无神地望着天上的繁星，肥硕的肚皮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着，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全完了……”
“胖爷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心人，以为能蹭吃蹭喝一路到天剑宗，结果……结果碰到了一个比我还穷的穷光蛋！”
沈亦：“……”
他看着朱八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中的尴尬顿时被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所取代。
这胖子，戏也太多了点吧！
还有，什么叫比你还穷的穷光蛋？
“八哥，你这话说的，”沈亦忍不住嘴角抽搐道，“难道你……也没带灵石？”
瘫在地上的朱八，动作一僵。
他缓缓地，缓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那张胖脸上，浮现出与沈亦同款的尴尬。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那浑圆的后脑勺，嘿嘿干笑了两声：“那个……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酿那‘三千醉’，把我的积蓄都给掏空了。本来想着，到了升仙大会，只要能被长老看中，成为亲传弟子，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区区灵石，算个屁！”
朱八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大腿：“谁能想到，这香味太霸道，把我从几百里外勾了过来，还碰上了你这么个……这么个同道中人！”
沈亦彻底无语了。
搞了半天，眼前这个看起来神秘无比，实力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竟然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家伙！
一个是为了酿酒花光了所有积蓄。
一个是从小到大就不知道钱为何物。
两个穷鬼，在这危机四伏的万兽山脉里，对着一堆篝火，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咳咳，”最终还是沈亦打破了沉默，“那……八哥，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的飞过去吧？”
“飞个屁！”朱八一瞪眼，“等我们飞到天剑宗，升仙大会的草都长三尺高了！说不定连下一届都错过了！”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对着面前那堆即将熄灭的篝火，愁眉不展。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两人都快把地上的石头看出花来的时候。
“有了！”
朱八那双被挤成缝的小眼睛里，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他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蹭”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兴奋。
“有办法了！一个能让我们发大财的办法！”朱八搓着那双胖手，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什么办法？”沈亦精神一振，急忙问道。
“嘿嘿，兄弟，你运气好，遇上了胖爷我！”朱八得意地挺了挺胸，那肉浪翻滚得比刚才更加汹涌，“这万兽山脉，别人看来是凶险绝地，但在胖爷我眼里，那就是个巨大的宝库！”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沈亦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这山脉深处，生长着一种天地奇珍！”
“什么奇珍？”
“衔灵草！”朱八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充满了炙热，“一种能够直接滋养、修复神魂的无上宝药！”
沈亦的心脏猛地一跳！
修复神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分量！
修炼者的根本，除了肉身和灵力，最重要的便是神魂！神魂强大，则悟性超凡，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神魂受损，轻则修为停滞，重则变成白痴，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而能够修复神魂的宝物，在任何地方，都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品！足以引得无数强者疯狂争抢！
“这衔灵草，只要能搞到一株，别说去天剑宗的路费，就是买下一座小城都绰绰有余！”朱八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到时候，咱们想坐哪个传送阵就坐哪个，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沈亦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如果真如朱八所说，这绝对是一条解决他们目前困境的康庄大道！
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如此珍贵的天地奇珍，怎么可能轻易得到？
“八哥，”沈亦沉声问道，“这种宝物，恐怕……有强大的妖兽守护吧？”
朱八脸上那兴奋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一半。
他干笑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嘿嘿……那……那是肯定的。天地灵物，有德者居之，哦不，是有能者居之。守护兽嘛，肯定是有的。”
“什么实力？”沈亦紧紧地盯着他，一针见血地问道。
朱八的胖脸抽搐了一下，伸出一根肥硕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又觉得不妥，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也……也不是很强。”
“具体点。”
“灵皇境后期……”朱八的声音小了下去。
沈亦的眼皮猛地一跳。
“而且，”朱八仿佛怕沈亦直接掉头就走，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蝇，“好像……好像快要摸到伪圣的门槛了……”
“……”
沈亦沉默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八，然后默默地转过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裹，看样子是准备连夜跑路。
开什么玩笑！
灵皇境后期？还他妈快要摸到伪圣的门槛了？
那是什么概念！
在世俗界，一个灵皇境初期的强者，就足以横扫一切，被尊为神明。而在这里，一个灵皇境后期的存在，其实力比世俗界的同阶要强大十倍不止！更别说那种半只脚踏入圣境的恐怖存在了！
他们两个，一个灵皇境初期，一个虽然看不透深浅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胖子，跑去挑衅那种级别的霸主？
那不叫寻找机缘，那叫上门送菜！还是把自己洗剥干净了，主动送上门的那种！
“哎哎哎！兄弟！别走啊！”朱八一看沈亦要走，顿时急了，一个箭步冲上来，肥厚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沈亦的胳膊。
“你听我说完啊！”
“没什么好说的，”沈亦冷着脸，“我还想多活几年。”
“不是你想的那样！”朱八急得满头大汗，“那头畜生，虽然厉害，但它也有弱点！而且，那衔灵草马上就要彻底成熟了，一旦成熟，药力会达到顶峰，到时候我们只要能抢到一株，不，半株！就足够了！”
“那头妖兽是一头暗影魔虎，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陷入一种虚弱期！而我算过了，下一次虚弱期，就在三天后！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沈亦的脚步顿了顿，但依旧没有回头。
朱八见状，一咬牙，仿佛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猛地一拍自己那弹性十足的肚皮，沉声道：“兄弟！我知道这事风险大！但富贵险中求！你我兄弟联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样，事成之后，衔灵草卖的灵石，你七我三！胖爷我吃点亏，就当交你这个兄弟了！”
“而且，那暗影魔虎守护的地方，不止有衔灵草，还有一口万年冰泉，用那泉水淬炼肉身，好处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