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气压锁，但似乎因为电力波动或别的什么原因，此刻只是虚掩着。
林蓉和陶元知一左一右警戒，苏倩元伸手，缓缓将门推开。
里面没有灯，只有远处火场透过高窗折射进来的、晃动不安的红光。
红光扫过空旷的室内——几十张手术台整齐排列，大部分空着，只有少数几张上还残留着凌乱的束缚带、干涸的污渍，以及一些散落的、看不出用途的金属器械。
空气里那股混合气味更浓了，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甜腥。
但没有人。
没有“牡丹”，没有工作人员，甚至没有一具被遗弃的躯体。
整个空间像是被匆忙清理过，只留下一个整齐、令人脊背发寒的空壳。
“他们转移了。”陶元知的声音在空旷里显得很轻，“在我们行动之前，或者就在混乱刚起的时候。”
苏倩元走进去，指尖拂过一张手术台边缘。金属上面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刮擦过。
她抬起头，望向房间尽头另一扇更隐蔽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
还是来晚了。
但也许……并没有完全白来。
真正的“实验室”，或许从来不止这一个。而转移的痕迹，本身就是一种线索。
另外一边，苏倩元三人压低帽檐，快步穿过混乱的人群。在与一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子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叶铭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三个没入阴影的身影。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拿到那份尿检报告时的时刻——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又可以立功了。
但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这往往意味着，会有人伤亡。
官方与“王牌军”的合作模式向来如此——“王牌军”的精英们负责潜入、诱导、触发关键节点，像最精准的手术刀划开脓疮。而压力与收尾的责任，则完全落在她这样的官方行动人员肩上。
因为只有他们才具备现场执法与强制执行的权利。“王牌军”没有——他们只是一把刀，用完了，便要归鞘，痕迹不留。
叶铭收回思绪，按住耳麦，声音压得极低：
“报告，目标区域已全面起火，监控系统局部失灵。‘客人’与‘货品’转移通道已锁定，实验室方向有三名不明身份人员潜入，疑似‘王牌军’提前布局。是否删除她们的记录？”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是一个女声：
“保持观察，封锁外围，确保无目标脱出。‘王牌军’的行动……暂时不予干涉。”
“明白。”
叶铭抬起头，看向远处愈发明亮的火光，以及火光背面，那片更深、更静的黑暗。
有人要清洗现场，有人要寻找真相，有人要趁火打劫。
而这把火，究竟会烧出一个结局，还是另一场更混乱的开端——
她握紧了手中的配枪，枪柄的触感坚实，那是此刻唯一可以确信的“真理”。
而一旁的苏倩元，在陶元知签署了那份厚重的保密协议、并被官方人员依法带离问讯后，独自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里最显眼的位置依旧是两面旗帜，一面是象征国家力量与秩序，另一面，则是“王牌军”那独有的标志。
两支旗帜彼此交织着，沉默地宣告着这辆车所代表的双重权限与复杂立场。
车辆启动，滑入天色。车窗外的街景、火光、混乱的人影迅速倒退、模糊，最终被隔绝在外。
苏倩元靠在后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她没有问要去哪里，也没有试图与前排的司机或副驾驶座上那位脊背笔挺的沉默者交谈。
有些地方，不需要问。
有些答案，只能在那扇门后，亲自去看。
轿车穿过重重岗哨，驶入一片被高墙。最终停在一栋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建筑前。
车门被从外面拉开。
苏倩元下车，抬起眼，看向那扇沉重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入口。
到了。
这是她毕业后，因独立带领团队侦破“挖心案”后被首次秘密邀请来到的地方——“灰塔”。“王牌军”在此被官方正式认证、纳入特殊监管与协作体系。这里既是最高级别的庇护所，庇护那些行走于灰色地带却心向光明的刀刃；也是审查一切非常规行动、裁决所有边界事件的终审之处。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抬步，走了进去。
宽阔而冷肃的大厅里，所有身着制服或便装的工作人员，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无论手头在忙什么，都下意识地停下动作，微微颔首，致以无声的注目礼。
这里没有人不认识苏倩元。
只要是这栋建筑的常驻人员，都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的分量——不仅仅因为她是“王牌军”中晋升最快、任务完成度最高的传奇之一；更因为过去三年里，三起震动高层的特大贪腐案、以及那场险些引发国际纠纷的“挖心案”危机，最终的关键突破与收网，都有她和她那支精悍小队的身影。
她带队收缴的非法财物、追回的国家资产、撬开的铁板一块的利益链，早已是一个让审计部门都惊叹的数字。
她是利刃，是标杆，也是悬在某些人头上的正义之剑。无数穷凶极恶的匪徒，只要被她的王牌军的“眼睛”盯上，便从未有过失手逃脱的先例。
苏倩元对沿途的致意并未多做回应，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没有丝毫迟滞，径直走向长廊尽头那扇没有任何标识、却守卫最严的黑色金属门。
门在她面前无声滑开。
里面还是那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会议室，将长桌与椅子的轮廓切割得棱角分明。长桌尽头，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位是面容肃穆、肩章暗沉的老者——官方的最高代表之一，决策层核心人物。
另一位，则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便装，坐姿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掌控感。她正是“王牌军”内部被称为“执剑人”、极少公开露面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当年力排众议将苏倩元从基层侦查员破格提拔进入“王牌军”的伯乐——沈汶沈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