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珏看到单疏白终于有了反应,虽然只是微弱地叫了他一声,并且依旧沉默寡言,不愿多说话,但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就很好了,起码不是最糟的情况。
能从那种完全封闭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就是巨大的进步。
他没有再试图追问或过多打扰,只是静静地守在旁边,确保单疏白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
就在这时,咖啡店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起一阵急促的风铃乱响。
沈兖楚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他的脚步迈得极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沈家夫妇的亲生儿子,单疏白的恶毒表哥,他对单疏白的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和紧绷感。
苏清珏闻声偏头看去,用眼神示意他冷静,放轻动作。
沈兖楚看到苏清珏安然无恙,又瞥见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不再空洞的单疏白,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回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因为奔跑和愤怒而急促的呼吸,快步走到苏清珏身边,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安定。
他仔细地观察着单疏白的状况,少年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还带着轻微的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巨大的冲击中完全恢复。
沈兖楚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愧疚、心疼、愤怒,交织在一起。
在外界传闻中,沈家虐待姐夫(哥哥)即单疏白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是事实。
而他沈兖楚,明面上,也只能是欺负单疏白的帮凶之一。
他并非自愿,内心深处,他很喜欢这个安静乖巧的小表弟。
但为了获取父母的信任,为了能更深地潜入调查父母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他不得不戴上纨绔、冷漠甚至助纣为虐的面具。
这让他无比矛盾,他既希望单疏白能过得好,又害怕自己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关怀会被精明的父母察觉,导致前功尽弃,甚至给单疏白带来更大的危险。
那对作为他亲生父母的老东西,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完全无法理解和认同,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难以置信的冰冷。
因此,除了苏清珏之外,单疏白一旦出事,总能最直接地戳中他内心最敏感、最自责的角落。
强行冷静下来后,沈兖楚压低声音,开始向苏清珏询问具体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和那种人扯上关系?”
苏清珏将他看到和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单疏白独自来咖啡店见一个自称策展人的男人,谈话后期男人突然情绪激动,大声贬低辱骂单疏白,言辞极其恶劣,导致单疏白出现严重应激反应。
至于单疏白为什么会来,以及谈话前期的内容,苏清珏并不清楚。
他也提到了,咖啡店的监控因为环境嘈杂,只能录到男人后来拔高的侮辱性话语,之前的对话很模糊,难以听清。
沈兖楚一边听,一边用手机快速查看了苏清珏调出的监控片段。
店员在苏清珏的要求下提供了相关时段的记录。
画面中单疏白那无助蜷缩的身影和男人狰狞的嘴脸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羞辱的姿态足以让沈兖楚的怒火瞬间飙升到顶点。
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平日里对着苏清珏时那副黏人大型犬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般的凶狠和戾气。
下颌线绷紧,眸中寒光闪烁。
“认识这杂碎是谁吗?”沈兖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清珏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点开一份刚刚收到的资料,递给沈兖楚。
资料是苏母发过来的,消息简单却有力:「仔仔,妈妈会帮你和你的朋友解决的,放心。」
调查资料非常详细。
这个男人名叫甄盖斯,是个彻头彻尾的惯犯。
他长期混迹于网络,专门寻找那些有天赋但涉世未深、或急于寻求认可的年轻艺术家——包括画家、歌手、词曲作者等。
他以“欣赏才华”、“寻求合作”、“举办画展\/发行作品”等光鲜理由将人约出来,然后提出极其不平等的条约,企图将这些年轻人的创作成果据为己有,冠上自己或他人的名字,而原创作者则被要求躲在暗处,不能声张。
如果对方不同意,他便极尽pUA、威胁、恐吓之能事,利用年轻人的单纯和不自信进行精神打压,直到对方屈服或崩溃。
资料里还附上了几个之前受害者的匿名陈述,字里行间充满了痛苦和后怕。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专吸年轻人 creative 血液的人渣。
沈兖楚看着资料,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
他简直无法想象,单疏白这样单纯如白纸的孩子,是怎么被这种脏东西盯上,又遭受了怎样恶毒的语言暴力。
“妈的……”沈兖楚低咒一声,胸腔剧烈起伏。
他看向苏清珏,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狠厉,“这种人渣,留着也是祸害。”
苏清珏眼神冰冷,显然赞同他的观点。
他淡淡开口:“我妈已经把资料发给我了,意味着她不会轻易放过他,但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但沈兖楚明白他的意思。
苏母出手,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赵钱付出惨痛代价,可能是在事业上彻底封杀,可能是让他身败名裂。
沈兖楚还以为他是在犹豫,毕竟年纪小嘛,心肠没有那么硬。
没关系,他在外人面前已经是个恶人了,他不介意再恶一点。
但沈兖楚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还不够解气,他需要更直接、更狠戾的方式,来为单疏白讨回公道,也宣泄自己内心积压的愤怒与愧疚。
两人正低声商议着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个赵钱,才能既解恨又不留后患时——
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急促地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身影带着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压迫感。
谢拾青到了。
他显然是狂奔而来,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微敞。
但他的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瞬间锁定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他视若珍宝的身影。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单疏白苍白脆弱的脸庞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随即,那冰冷的视线扫过沈兖楚和苏清珏,最后,如同利刃般,落在了刚刚挣扎着爬起来一开始是想看戏,最后发现来的人是他惹不起,后面来的人更惹不起时,试图溜走的甄盖斯身上。
店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