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望京城，既有高楼拔地而起的尘土气，也有夜场霓虹灯下脂粉香，一片繁华景色背后，全是江湖恩恩怨怨。
龙浩也是——李小龙，此刻，他坐在凤舞九天夜总会老板椅上，想着心事。
他跑到望京已经三年了，当年他把于飞干残废后，就带着弟兄们连夜跑到这里。
也幸亏他提前跑了出来，松江那个大哥——林小东，因为涉黑被枪毙了。
于飞也因杀害孟老六被抓起来，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也被枪毙了。
现在只有他——李小龙，是一条漏网之鱼，虽然成了A级通缉犯，但他目前至少是安全的。
“龙啊。”赖四推门走进来，一脸笃定表情说道：“我琢磨三天了，王华的事准是望京本地这帮犊子干的。”
赖四往沙发上一沉，军绿色夹克衫皱出几道褶子，他和龙浩认识十多年了，在一起共事才两年多。
这个人脑子转得特别快，既能拎刀打架，又能替他打理生意，是龙浩最得力助手。
“咱们来望京快三年了吧？跟谁结了仇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赖四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松江那边人摸不透咱们的行程，不可能精准到堵在王华常去烧烤店里。那天跟他喝酒的是王二和大鹏，这两个人里指定有一个是叛徒。”
龙浩捏紧了拳头，指节“咔咔”响，王华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总在他眼前晃悠——表弟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到死都没明白是谁找他来索命。
“王二跟我三年了，从松江一直跑到这里，他要是反水咱们早就出事了，不可能是他。”
龙浩声音像结了冰，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气。“倒是那个大鹏，前几个月才来看场子，整天油头粉面，看我眼神都有点发飘，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
“咱们没证据，先别动他。”赖四敲着膝盖，节奏打得飞快，“我让底下人盯着了，这小子只要敢露出尾巴，咱们就一钳子给他夹住……”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服务生赵强一脸焦急地闯进来：“浩哥！四哥！前台……前台又出事了！”
赖四“噌”地一下站起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出啥事啦？”
“2号卡台客人，说钱包丢了，这个月已经是第五回了。客人堵着门口骂，说咱这儿小姐手脚不干净，再不给说法就要砸场子了。”
“唉呀，我说赵强呀，你以后能别大惊小怪的嘛？只要前台没死人，就不算上什么大事。咱们是做娱乐行业的，本身事就多。遇到什么事稳当点，先让前台经理处理吧……”
“四哥呀，蒋媛媛都让客人给骂啦，前台经理不好使了。”
龙浩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凤舞九天是他两年前盘下来的生意，弟兄们现在全靠这块儿吃饭呢，要是“小姐偷东西”名声传出去，往后谁还敢来这里玩了。
“四哥，你去前厅应付一下吧。”龙浩语速飞快，“让客人配合咱们演一场戏，让他一个劲的骂咱们，假装赔他们点钱，等客人走了，盯着陪他的那几个小姐，谁偷的指定会露马脚，想办法看紧了。”
“这是玩的声东击西吗？”赖四调侃道。
“四哥呀，快别贫嘴了，赶紧去处理事吧。这个小偷前几次得手了，这次一定会大意的，客人一走她就会有动作，把钱包拿出来然后销毁证据。”
“嗯呢，还是你聪明！”赖四给龙浩伸了一个大拇指，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过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办公室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前台经理蒋媛媛。
这个女人不到三十岁，大高个儿，无论冬夏都穿着一步裙，把她那大长腿衬托得又细又直。
“龙哥呀，又抽闷烟呢？”蒋媛媛走到办公桌前，没等龙浩反应，就从他的指间里抽走了香烟。
“你这毛病得改改呀。”龙浩看着她吐烟圈样子，语气平淡得像说天气预报，“想抽自己就点呗，老抢我烟屁呢？你不嫌我埋汰呀？不怕我有艾滋吗？”
蒋媛媛吐了一个烟圈，烟圈飘到龙浩眼前：“这你就不懂了吧，烟屁股可是二手奢侈品，尤其是最后那一口烟，简直是穷人的精神鸦片呀，抽了能让人飘起来呢。”
“我勒个去，烟屁股到你这都成宝贝啦？你这是什么谬论呀？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呢。”
“那得看是谁抽的啦。”蒋媛媛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她脱掉那双高跟鞋，光着脚在龙浩的大腿根上蹭了蹭，声音黏得像蜜糖，“这要是自己讨厌的人，捡他的烟屁股抽，想想都恶心。可要是喜欢的人呢，那就不一样了，即使对方有口臭也是香的。”
她把烟头掐灭了，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龙浩的嘴唇。指尖温度像烙铁，烫得龙浩心里头发紧。
虽然这样举动，会让人认为对方是个很放荡女人，但是它对龙浩来说，仍然具有杀伤力。
这个女人太他妈性感了，这一连串动作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妈滴，从她到夜总会上班开始，那双眼睛就一直对他放电。
如果性感是一种武器，她特么绝对是核武器级别的，就这么轻轻一‘撩’，简直无人能挡呀。
龙浩刚想伸手把她按倒，办公室的门又开了，赖四领着个穿短裙姑娘走了进来。
蒋媛媛像没事人一样，从办公桌上蹦下来，她走到姑娘跟前，两只胳膊在胸前交叉：“你叫小红是吧？”
“是……”小红声音发颤，话还没说完，蒋媛媛耳光就扇了过来，“啪”地一声脆响，在办公室里荡开。
“哎哟……别打我呀……”小红尖叫一声捂着脸。
龙浩抬眼扫过去，只见这个姑娘尖嘴猴腮的，眼神躲躲闪闪像一只受惊耗子。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五四手枪，“啪”地拍在办公桌上。
没等他开口问，小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龙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别跟我说什么对错。”龙浩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为什么偷客人钱包？”
“我……我是被逼的……”
“谁逼你的？今天你说的话要是让我满意，我就能让你完整地走出去。如果我不满意，那你身上就得少点东西。赶紧说吧，咱们俩别磨叽了。”
“是吴老三！”小红声音抖得像筛糠，眼泪混着睫毛膏往下淌，“我们处对象呢，是他让我来败坏你们名声……”
“前几次也是你干的？”龙浩皱紧眉头，语气冷得像冰碴子，“这事是他跟老德子合计的吧？”
小红连连点头说：“吴三是老德子兄弟，你们开业后，他们场子生意就差了一半……他让我来当卧底，偷客人东西好让你们做不下去……”
龙浩拿起手枪对着空气扣一下扳机，“咔哒”一声脆响。小红“妈呀”一声惨叫，差点瘫坐在地上。
赖四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骂道：“操！你他妈叫床呐？把老子吓一跳，你个虎逼娘们！”
“四哥……浩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龙浩把枪塞回抽屉，盯着小红说：“你对象也没拿你当人呐，这种玩命的活也让你干？你回去别提被我们逮着的事，这对你有好处。另外你帮我打听个事，前段时间老德子身边来过五个外人吗？我告诉你啊，我不怕你把今天的事如实告诉吴三，他要是知道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一定会把你给甩了。”
“好像……有那么回事。”小红抹了一把脸，说话语气开始坚定起来：“有一天半夜，吴老三接到老德子电话，说让他去城外接人，具体几个我就不清楚了……”
“你回去后赶紧问清楚啊，人数、长相都给我摸透。”龙浩挥挥手，说道：“你出去吧，稳定一下情绪，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蒋媛媛看小红出去了，她又凑到龙浩跟前说：“我一猜就是她，这个姑娘眼神不正常，来的时候也没人介绍，是她自己找上门的。”
“过段时间让她走人吧，这个货面色不好，一脸奸诈相。”
“行。”蒋媛媛点头应允，她往龙浩身上靠了靠，吐气如兰，“浩哥，客人钱包找到了，咱们今天晚上整一顿呗？在办公室里聚聚餐？”
“行，你把兄弟们都叫过来啊，叫他们一起喝一顿。”
“得嘞，那我去准备啦！”蒋媛媛屁颠屁颠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蹭了蹭龙浩胳膊。
赖四看着她背影，也坏笑着撞了撞龙浩胳膊说：“这娘们看你的眼神都快冒火了，八成已经饥渴难耐了。你可得悠着点啊，我感觉她不太好斗，太特么的油了。”
“四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来者不拒，又片叶不沾身。”龙浩吐出一个烟圈，“唉！王华这个仇不报，我干啥都没心情。这要是以前，我特么还能让她在我面前得瑟？早就把她给拍了。”
“龙啊，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赖四收起笑，语气沉了下来，“就咱们这种人，有今天没明天的，别给自己套那么多枷锁。该乐呵就乐呵吧。”
“滚犊子，少说丧气话。”龙浩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看上她，你就自己拿下吧，我现在没这个心思。小静那鼻子比狗还灵，我身上沾点香水味，回去她都能闻出来。现在大仇未报，别在后院子起火了。”
“嗯，也是啊，就小静那个智商，啥事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还是轻点得瑟吧，真有啥事我得跟你一起遭罪。”
龙浩望着窗外霓虹灯，眼神飘得老远，像是在自言自语说道：“有时候啊，我真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上班下班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淡淡的该多好呀。”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龙浩脑海里又出现王华死时悲惨模样，那是他此生忘不掉的仇恨，也是躲不掉的宿命。
这些事，像一根无形绳子死死勒着他脖子，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