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洞穴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苏桃依旧不怎么主动和绯雪说话，但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他递来的水和食物，她会默默接过；
他夜里化作小狐狸睡在枕边，她也不再背过身去，有时甚至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朝那团温暖源靠近。
绯雪极有耐心，将“忠狐”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他将洞穴收拾得干干净净，火塘永远烧得旺旺的。
甚至开始尝试用苏桃偶尔比划描述的方法，将肉切成更薄的片放在烧热的石板上烤，味道竟意外地不错。
他绝口不提兽印和结侣之事，仿佛那只是一个意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让她更舒适上。
只是他看向苏桃时，那紫色的眼眸深处，温柔和占有欲交织得愈发浓烈。
第三天清晨，天色依旧阴沉，积雪越来越高。
苏桃刚醒，正捧着绯雪递过来的温水小口喝着，就听到洞穴外传来沉重的拖拽声，以及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绯雪眉头微蹙，起身走到门口，掀开木门。
门外，硕风高大的灰色身影立在雪地中，脚下扔着一头体型极其硕大，起码有四五百斤重的黑鬃野猪。
野猪脖颈被利齿撕裂，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显然刚断气不久。
硕风自己身上也带着伤，手臂和脸颊有几道新鲜的爪痕，深可见骨，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雾团。
他的目光越过绯雪，投向洞内正探头望来的苏桃，灰色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确认她气色尚可，便迅速移开。
“这个，”他声音沙哑，带着风雪的气息，“给她补身体。”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走，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堆积的雪丘之中，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个任务。
绯雪看着地上那头足够他们吃上大半个月的庞然大物，再联想到硕风身上的伤，紫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头野猪显然是生活在极寒冷地带的凶猛品种，皮糙肉厚，獠牙锋利，一般都是群居。
想要猎杀一头，即便是硕风，也绝非易事。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动手将沉重的野猪拖到洞穴旁专门处理猎物的地方。
这大家伙，得尽快处理，不然血液冻住就麻烦了。
苏桃也裹着厚厚的兽皮跟了出来，看到那头小山似的野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到雪地上那些零星滴落的、属于硕风的深色血迹，她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受伤了？”她小声问，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绯雪正用骨刀利落地切开野猪坚韧的外皮，闻言动作顿了顿，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嗯，皮外伤，死不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但苏桃却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绯雪熟练地分割猎物。
绯雪的手法很快，剥皮、分解内脏、将大块的肉切割下来。
他特意将最肥嫩的五花部位和四条健硕的猪腿留了出来，准备做成熏肉和风干肉，方便长期储存。
猪心、猪肝等内脏也被他小心地收好，这些在白雪季是难得的滋补品。
苏桃看着他一言不发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头野猪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不仅砸在了雪地上，也砸在了她和绯雪之间那刚刚缓和一点的气氛里。
接下来的半天，绯雪的话明显变少了。
他沉默地处理完野猪，将大部分肉块搬进小仓库，又沉默地将挑选出来的最好的一块肋排肉烤上。
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弥漫，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低气压。
苏桃坐在火塘边，看着跳跃的火苗，心里有些乱。
她知道硕风这么做是为了她，这份情谊沉重而直接。她也知道，绯雪不可能不在意。
烤肉好了，绯雪依旧细心地切成小块，放到她面前。
“吃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桃拿起一块肉，却没有立刻吃。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垂着眼眸拨弄火堆的绯雪，轻声开口：
“那个……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绯雪拨弄火堆的手停住了。他抬起眼，紫色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深邃，他看着她，没说话。
苏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别扭的坦诚：
“还有……之前的事，我……我不生气了。”
说完这句，她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绯雪怔住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看着她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那点因硕风而产生的阴郁和醋意，像是被阳光穿透的冰雪，瞬间消融了大半。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如释重负的愉悦。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将她面前那块已经有些凉了的烤肉拿过来，自然地放在火塘边重新加热，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甚至带着点揶揄：
“凉了吃了对胃不好。既然不生气了，那以后……可以随便摸尾巴了？”
苏桃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抓起手边一块柔软的兽皮就朝他扔了过去：
“谁要摸你的尾巴！”
绯雪笑着接住兽皮，看着她羞恼的样子，只觉得连着几日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实处。
他知道，硕风的馈赠他无法阻止，那个沉默的灰狼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对苏桃好。
但他更知道，他的小雌性，此刻选择走向的人，是他。
这就够了。
至于那头野猪……嗯，肉确实是好肉，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