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划过，找到了那个备注着“虾米”的号码，拨了出去。
“莫西莫西~这里是小虾米1号，请问有什么事找我呀？” 电话几乎是秒接，夏弥那充满元气、带着点刻意卖萌的跳脱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背景音似乎还有些嘈杂。
“过来一趟。”
林晚照没有半句寒暄，言简意赅。她一只手拿着电话靠在耳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缓缓地抚摸着横放在膝上的狱劫古刀冰凉的刀鞘，指尖感受着上面古老纹路的起伏。
“好的好的！这就过来！” 听筒那边传来夏弥故作严肃的应答声，紧接着是“砰”的关门声和一连串轻快急促、“哒哒哒”下楼的脚步声，活力十足。
林晚照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她抬起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窗外的夜空竟然化作了一片璀璨流淌的星河，无数星辰闪耀，如同一条光芒编织的河流，在夜幕上缓缓流动，美得不真实。
她嗤笑一声，眼神里没有半分欣赏，只有冰冷的了然和一丝被戏弄的不悦。
她伸出手，对着那片虚幻的星河，五指猛地收紧，做出一个撕扯的动作！
“刺啦——！”
仿佛有无形的布帛被强行撕裂，那绚烂瑰丽的星河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龟裂，然后骤然消失，重新露出了窗外北京城真实、潮湿而平凡的夜空，只有零星几点城市的光污染映在云层上。
“这算什么？离别的小惊喜吗？”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语气带着嘲讽说道。空气中，似乎隐隐约约回荡起一声提亚马特那带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若有若无的嬉笑声，旋即彻底消失。
“哒哒哒。” 轻快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林晚照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她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是夏弥那张洋溢着活泼笑容的脸蛋，因为小跑而微微泛红。
“我来啦~！” 夏弥像只灵活的小动物，从门缝里探进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发出惊叹，“wow！大姐，你这酒店房间好大呀！比凯撒定的那个都豪华多了！”
林晚照侧身让她进来。夏弥立刻像脱缰的小马驹，欢呼一声，直接扑到了房间中央那张柔软宽阔的大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发出满足的“呼呼”声，把脸埋在被子里蹭了蹭。
似乎滚够了，她才抬起头，用手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向林晚照：
“大姐，你找小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虾米我义不容辞！” 她拍着胸脯，一副江湖小弟的模样。
林晚照没有笑，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床上的夏弥，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
“夏弥，” 她开口，声音清晰，“我在你的感觉中，是什么样的？”
“唉？” 夏弥似乎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随即她撇了撇嘴，用一种半真半假的委屈语气说道：“当然是曾经很喜欢、很依赖的大姐姐啊！”
她说着，垮下小脸，哀怨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被路明非那个衰仔半路截胡了！现在嘛……只能当好朋友咯。”
她摊了摊手，表情夸张。
“不，不。” 林晚照白皙的脖颈和脸颊上，难以抑制地爬上了一丝极淡的绯红，但她的眼神依旧严肃，摇了摇头，“不是指这种……情感上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夏弥翻过身，改成趴在床上，双手撑着脸颊，两条小腿在空中交错晃荡着，歪头看着林晚照，一副天真无辜、等待解惑的样子。
林晚照沉默了片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随着她的沉默而微微凝滞。她看着夏弥那双清澈见底、仿佛不谙世事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需要 耶梦加得 来回答。”
空气仿佛骤然沉寂、冻结了。
夏弥脸上那活泼灵动的表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一种仿佛亘古冰川般的寒冷和威严。她依旧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但整个人的“存在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缓缓抬起眼眸，那双原本乌黑明亮的瞳孔，此刻已然化作了冰冷的、如同熔金般的竖瞳。她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清脆跳脱，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回响与余韵，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沉重的力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耶梦加得 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
“我知道。” 林晚照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狱劫的刀镡，身体微微紧绷，如同面对天敌的猎豹，但眼神依旧坚定，“我的问题，还是那个。”
耶梦加得那双黄金竖瞳凝视着林晚照，仿佛在评估她的灵魂。
“如果还是那个关于‘感觉’的问题的话，” 耶梦加得的声音古老而冰冷，“我的回答，和夏弥那个蠢丫头……一样。” 她似乎对夏弥的人格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不是这种感觉。” 林晚照摆了摆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狱劫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尖不安地在冰冷的金属上摩擦着，“我的意思是……在我的生命层次上，在你的感知里，我……是什么？”
她问出了这个困扰她许久、源自提亚马特暗示的核心问题。
“哈？” 耶梦加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情感波动——那是一种不屑，一种属于龙王、俯瞰众生的、根植于血脉的高傲。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那还用说吗？” 她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肯定是蝼……”
那个“蚁”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耶梦加得脸上那惯有的、属于龙王的高傲与不屑，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骤然凝固，然后碎裂。她那双熔金般的竖瞳猛地收缩，流露出极其罕见的、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一位龙王脸上的情绪——疑惑、震惊，以及一丝深不见底的……不解！
她仿佛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清了眼前的林晚照，不再是透过人类的皮囊，而是直视其生命本源。那种感知到的“东西”，颠覆了她亘古以来的认知。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隐约传来。
良久，耶梦加得才仿佛极其艰难地，从喉咙深处，吐出了两个沉重无比的字：
“龙王……”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响。
紧接着，她那震惊的目光死死锁定林晚照，黄金竖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询和警惕，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是哪个龙王？你不是我们的兄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