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双手颤抖地接过茶杯,暖意似乎让他镇定了几分,浑浊的老眼泛起泪光:“是……是我儿子,他在寒铁矿做护卫。半月前,矿上突然来了一伙黑衣人,手段狠辣,矿主和几个管事都被杀了,矿工死的死,逃的逃……我儿为掩护我们,被一个黑衣人一掌打中,中了那阴毒……我们拼死逃出来,他……他快不行了!”老者说着,就要跪下磕头,“掌柜的,求您救命!老朽做牛做马报答您!”
丁琦伸手虚托,一股柔和力道止住老者下跪之势。“不必如此。我先看看伤势。”他心中已有计较。寒铁矿易主,手段如此酷烈,绝非寻常势力争斗,那蚀骨阴风更是邪功,此事背后恐有蹊跷。救人一命,或许能了解更多内情。
他随老者来到码头附近一处破败的窝棚。棚内阴暗潮湿,一名面色青黑、气息奄奄的中年汉子躺在草席上,浑身散发着阴寒死气,胸口一个漆黑的掌印触目惊心,丝丝黑气正不断侵蚀其心脉。
丁琦仔细探查,眉头微蹙。这蚀骨阴风极为歹毒,不仅破坏肉身,更在消磨中毒者的生机本源,寻常解毒丹根本无效。他取出一枚自己以生机火种之力炼制的“百草回春丹”,此丹蕴含磅礴生机,对于驱邪固本有奇效。他将丹药化入温水,辅以银针渡穴,引导药力温和地渗入汉子经脉,与那阴寒毒气抗衡。
丹药入体,汉子闷哼一声,脸上青黑之气稍退,呼吸也平稳了些许,但掌印处的黑气依旧顽固。丁琦并不意外,这毒非一日之功可解。他又取出金针,刺入汉子几处要穴,以自身长生生机为引,缓缓逼出部分毒素。只见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针孔溢出,消散在空气中,汉子的脸色又好转一分。
老者在一旁看得屏息凝神,见儿子情况稳定,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道谢。
“毒性已暂时压制,但根除需时日和特定药材。”丁琦收针,对老者道,“我开个方子,你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各服一次。十日后,再来我铺子复诊。”他写下一张药方,所用药材虽有些偏门,但并非罕见,寻常药铺应能配齐。
老者千恩万谢地接过药方,小心翼翼收好,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品相不错的寒铁矿石和少许灵石,颤巍巍地递过来:“掌柜的,这是诊金……不多,您别嫌弃……”
丁琦看了一眼那些带着北方冰寒气息的矿石,心中微动,只取了其中一块品相最好的寒铁和几块灵石,将剩下的推回:“这些足够了。老人家,寒铁矿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伙黑衣人是什么来历?”
见丁琦收下诊金,老者松了口气,这才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道:“具体来历不清楚,那伙人黑衣蒙面,功法邪门得很,不似正道。他们占了矿场后,好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矿洞深处被封了,不许任何人靠近。我们逃出来时,听到他们说什么‘钥匙’、‘遗迹’之类的……”
钥匙?遗迹?丁琦目光一闪。这让他联想到玄火教寻找的“烬墟之门”。难道北方寒铁矿也牵扯到某种上古遗迹?这蚀骨阴风的功法,与玄火教的寂灭之炎似乎并非同源,但同样邪异。
“除了你们,还有多少人逃出来?”丁琦又问。
“不多……当时太乱了,死的死,散的散。我们这一路逃来,也没见到几个熟人。听说……听说矿场那边现在戒备森严,许进不许出。”老者摇头叹息。
丁琦不再多问,叮嘱老者好生照料其子,便起身离开。回到长青阁,他摩挲着那块冰凉的寒铁矿石,神识深入探查。矿石内部结构紧密,蕴含的精金之气颇为精纯,确实是上好的炼器材料。但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寒铁矿……钥匙……遗迹……”丁琦沉吟。此事看似与望海城目前的焦点黑水泽无关,但直觉告诉他,这北方的变故,或许并非孤立事件。北海修真界,似乎正处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微妙平衡中,任何一处火星,都可能引燃更大的风暴。
他暂时按下思绪,将精力放回炼丹和修行。十日后,那老者果然带着气色大有好转的儿子前来复诊。丁琦再次施针用药,彻底清除了余毒。汉子虽元气大伤,但性命已无碍,对丁琦感激涕零。丁琦又赠了他们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父子二人千恩万谢地离去。
经此一事,丁琦“木先生”医术高超、仁心仁德的名声,悄然在底层散修和凡人间小范围传开,偶尔会有一些身患疑难杂症或古怪伤势的人慕名而来求医。丁琦来者不拒,酌情救治,既积累了善缘,也能从这些三教九流之人口中,听到许多坊间传闻和零碎信息,对望海城及其周边局势的了解愈发深入。
他依旧每日炼丹、修行、打理灵田,生活节奏平稳。但暗中,他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关于北方寒铁矿、关于各种邪功异术、关于上古遗迹传闻的线索,并通过柳源的渠道,换取了一些关于寒铁矿历史背景和周边势力的资料。
综合种种信息,他推测,占据寒铁矿的黑衣势力,很可能是一个名为“阴煞宗”的邪道门派,此宗功法阴毒,行事诡秘,常年活动于北地雪原,与望海城各大势力素无往来。他们突然南下占据寒铁矿,定有所图,而那所谓的“钥匙”和“遗迹”,恐怕牵扯不小。
这一日,丁琦正在后院尝试以鬼面鳄鳞甲为主材,炼制一件内甲,忽感店铺预警禁制被触动。他神识一扫,只见一名身着四海商会服饰的执事,正站在店门外,神色恭敬地等候。
丁琦心中微讶,四海商会的人为何突然来访?他收拾好炼器材料,恢复平静神色,走出静室。
“木先生,在下四海商会执事周远,奉洛大小姐之命,特来拜会。”那执事见到丁琦,连忙躬身行礼,态度谦卑。
洛倾城?丁琦目光一闪。这位四海商会的大小姐,自上次海澜居一别后,再无交集,此时突然派人前来,所为何事?
“周执事不必多礼,请进。”丁琦将人引入店内。
周执事落座后,直接说明来意:“木先生,大小姐听闻先生炼丹之术高超,近日更是救治了寒铁矿的伤者,仁心仁术,令人敬佩。商会近日欲组织一支队伍,前往北方探寻几味稀有药材,途中或会经过寒铁矿附近区域。大小姐想聘请先生为随行丹师,负责队伍医疗保障,报酬方面,绝对让先生满意。”说着,他取出一份烫金请柬和一枚玉简,“这是大小姐的亲笔信和此次行程的概要,请先生过目。”
丁琦接过请柬和玉简,神识扫过。洛倾城的信写得客气周到,表达了仰慕之意和诚挚邀请。玉简中则简要说明了队伍规模、目标区域、预计行程和报酬,报酬确实极为丰厚,还包括开放商会部分丹方库的权限。
探寻药材?经过寒铁矿附近?丁琦心中冷笑。这理由未免太过巧合。四海商会消息灵通,定然已知晓寒铁矿的变故。此时组织队伍北上,其真正目的,恐怕与那“遗迹”脱不了干系。聘请自己,恐怕不只是看中炼丹术,更可能是因为自己救治过矿工,对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个机会。
丁琦沉吟片刻,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问道:“承蒙洛大小姐看重。只是,近日北方似不太平,寒铁矿易主,恐生变故。商会此行,安全可有保障?”
周执事似乎早有准备,笑道:“先生放心!此次带队的是商会一位金丹初期的供奉长老,另有数位筑基好手随行,安全无虞。况且,我们只是途经,并不介入当地纷争。”
金丹修士带队?丁琦心中了然,四海商会对此行果然重视。他略作思索,便点头道:“既如此,木某便应下了。何时出发?”
周执事大喜:“三日后清晨,城北码头集合。届时会有专人接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