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再多待几天也挺好，在这陪陪你，等你好了你俩还能一块下山。”
胖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时光已经过来了，可不嘛，胖师父真懂他。
芸豆师父摇摇头，师兄不知道师叔的安排，“师叔是想让你安心养病，寺里清净。”
俞亮点头，“嗯。他在这待着也没什么用，太吵了。”总是不顾场合，行为还那么出格。
俞亮想到他在寺里两次亲吻自己，总有种亵渎了神灵的不道德感，太过失仪，有失妥当，俞亮羞恼。
胖师父笑着附和，“这小子在，寺里确实热闹。只是他下山了，你就得一个人在这待着了，舍不得吧。”
胖师父揶揄着逗他，小俞施主总这么少年老成，哪来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啊。
“我没有。我没想让他留下来。”俞亮嘴硬。
这几句话清晰完整地被时光听进耳里，气得伤得他耳朵都红温了，转身就走。
那三人没发现拐角处时光来过，又聊起了围棋，俞亮还不能动脑，只能看着他们一手一手地下，有些手痒。
到点准备午饭了，胖师父和芸豆师父去后山摘菜。俞亮喝完药就继续剥另一筐芸豆。
一边剥一边往频频往身后看去，还没来吗？
把剥好的两筐芸豆交给师父们，俞亮询问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做的。
芸豆师父摊摊手，“剩下的都需要些力气，用不着你了，等吃饭就可以了。”
接过簸箕斗的芸豆师父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俞亮说，“想去就去吧，只是毕竟在寺中，需注意尺度，不可扰清净相。”
俞亮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师父们眼明心净的，哪里骗得了他们。
俞亮刚走，胖师父对着芸豆师父，“你戳穿他干嘛，刚才还说师叔交代了你要暂时把他们分开。你戳穿他，不正好给他机会去找时光那小子嘛。”
“他人虽在这，魂早已不知道漂走了。午饭后时施主下山，等再见就得年后了，师叔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分开他们，还是别太折腾他们了。”芸豆师父用自己赤子之心守护着。
俞亮走到藏经阁门口，喊了几声师父，无人回应。
从被方绪和时光戳得有拳头大小的洞里向里头望去，师父不在，时光也不在。
去昨晚散步走过的小路，还有赏月的游廊里，也没有。
僧房里他的行李倒是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床上，看来回来过。
俞亮把他认识的地方走了一圈，也问了路过的每位师父，吵吵闹闹的声儿没从任何一个地方传来，没人看到他。
虽然昨晚他已经下定决心，在没有确认时光对褚嬴的感情性质前，要和他保持好距离，这样对他们俩都好。
时光，也不会因一时冲动做出违背真心的决定来。他不想时光以后后悔。
可一两个小时没见到他人，心里有些空落，憋闷得不行。
洒扫阶梯的老师父拿着扫把回来了，路过俞亮，见他环顾四周，神色有些匆忙，“阿弥陀佛，小俞施主，可是在找人？”
俞亮眼睛亮了一下，“师父您见到时光了吗？”
老师父慈眉善目，指了指寺门外的阶梯。
“在那呢。刚才见他背着背包下山离开，没下几级台阶又回来了，说要吃了午饭再走，又说要遵守寺里不养闲人的规矩，便顶了我的工作，正往下一层层打扫落叶呢。”
俞亮谢过老师父之后就往寺门口走去，离开又回来了？
已经换下僧服的时光穿着宽大的连帽灰色卫衣，外边是背心牛仔马甲，和蓝色的牛仔裤是一套，比穿僧服的时候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准备往下扫第四级台阶的时光眼角余光瞥到上头有个人影，抬头一看，是俞亮。
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时光直接背过身去，倒着扫第四阶。
时光在生气。俞亮对时光的言行基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会儿明显是生气了，还是跟他有关。
俞亮朝时光靠近，走到第二级台阶就停下了。
时光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没回头，只挥动扫把。
俩人就这样，一个一级一级倒着扫台阶，一个便跟着下一阶站着看着，始终保持着俞亮跟在时光背后的画面。
到第十阶的时候，时光把扫把往地上一杵，双手交叠放在扫把顶端，没回头。
“你跟着我干嘛。”少见的冷声冷调。
俞亮没开口。
时光最是受不了俞亮这种冷暴力，“不想说以后都别说。”就打算继续扫地了。
俞亮赶忙一拉，抓住他的臂膀，“老师父说你在这打扫帮工，我来看看。”
时光的记忆好像被开启了，从北斗杯回来下飞机时他也是这副德行，为什么生气从来都不说，有什么都憋在心里，跟锯嘴葫芦一样。
“看到了，然后呢？”时光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俞亮又没话说了，他不知道时光生他什么气，看他气得像只鼓胀的河豚，好像分分钟就要爆炸，实在有些不敢招惹。
时光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呼噜地飞快扫了几阶，拉开和俞亮的距离。
俞亮愣在第四级台阶上没再动过，生气到不想见他了？
在两人隔着已有十来个阶梯的时候，时光把扫把狠狠往地上一掷，扭回头冲上去，把俞亮僧服的衣领一把攥紧，薅到眼前，又凶又冲地发问。
“你来干嘛？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看着突然放大的脸，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一开口就会碰到对方，身体僵硬，俞亮喉结滚了滚，脑袋往后微仰了一下，“来找你。”
时光揪住衣领的手又往自己方向拉了拉，不准俞亮后退。
俞亮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身体紧绷发力。
时光也觉察到了他身体卸去了对抗的力量，气好像消了一点，攥着衣领的力气也松了两分。
“找我干嘛？”
俞亮眉头轻蹙带着一丝困惑和担忧，微微向下撇的嘴角，眼神湿漉漉的蒙着一点水汽，带着点无辜和探寻，试图从里面读出答案。
“你在生我气？”
这眼神太过小心翼翼，配合他干净清冷的声音让时光心脏像被失控的鼓槌，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敲，咚咚声震得脸颊和耳根火烧火燎的。
“没有。”
时光否认，少年的自尊正在发作，松开了攥着对方衣领的手，唯余下颌线咬得死紧，脖子梗得直直的。
看着时光松开自己又往后退了一步，俞亮不喜欢他这种似在跟自己划清界限的动作，两手抓住时光的臂膀。
“你有，你就是在生我气。”
“俞亮，我也有心的。”
时光低头轻叹，声音的分贝小得几乎听不见。少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俞亮想逃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