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有点不爽。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去不行。
他带着秘书小陈，慢悠悠地晃到了会议室。
才刚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刷刷刷。
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地打了过来。
好奇、审视、排斥、还有不加掩饰的轻蔑。
林宇心里冷笑。
果然是鸿门宴。
但他一点都不慌，甚至有点期待。
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这帮人的段位能比赵达功那帮老登高一点，手段能狠一点，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这个区长给撸了。
不然，他还真有点发愁，到时候该用什么理由才能体面地辞职，润去鹏城。
只是。
当他踏进会议室，走到主位，在那个叫秦明与的区委书记身边站定时。
他屁股还没沾到椅子。
秦明与就站了起来。
“同志们，静一静。”
秦明与拍了拍手，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开始对林宇进行简短的介绍。
无非就是履历光鲜，年轻有为，是南江省重点培养的优秀干部云云。
话里话外，充满了对兄弟省份输送人才的感谢。
林宇面无表情地听着。
果然，紧接着，秦明与话锋一转。
“小林区长刚来，对我们浦东新区的几套班子，对在座的各位同志，都还不太熟悉。”
“为了方便小林区长尽快开展工作，我看，不如这样。”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排一排队，也算是让小林区长认认人，混个脸熟。”
这话一落。
台下那些正襟危坐的干部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即不少人嘴角都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笑。
来了。
秦书记的服从性测试。
这也是给那个外来的和尚，一个下马威。
很快，台下的干部们开始动了。
人群迅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列。
左边，是区委这边的人。
右边，是区政府那边的人。
站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唯独一个人，站在两列队伍的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满脸尴尬。
正是那个被林宇顶了位置的原区长人选，刘国梁。
他站在那里，站区委这边不是，站区政府那边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通红。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冷漠。
林宇也看着他，心里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就这？
就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又过了几秒。
秦明与像是才发现这个尴尬的局面，他“哎呀”了一声，笑着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刘国梁面前。
“国梁同志，怎么站在这儿啊。”
他亲热地拍了拍刘国梁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清。
“国梁同志可是我们区里的一把好手，能力突出，经验丰富。”
“本来，在小林区长来之前，区长的位置，是属意由他来担任的。”
秦明与的声音顿了顿，环视全场。
刘国梁的脸，更红了。
“至于现在嘛......”秦明与拉长了声音，像是在认真思考，“国梁同志业务能力强，先站到我们区委这边，帮我分担分担工作，我看是没有问题的。”
刘国梁闻言，刚要松一口气，抬脚往区委那队走。
“哎，等等。”秦明与又叫住了他。
“不过你毕竟还是区政府的人，这么站着，不合规矩。”
秦明与脸上的笑容不变，手却轻轻一推。
“你还是，回区政府的队伍里去吧。”
刘国梁的身体僵住了。
他被秦明与当着所有人的面，推来搡去。
赤裸裸的羞辱。
杀鸡儆猴。
这只被杀的鸡，就是他刘国梁。
而要儆的猴，不言而喻。
做完这一切，秦明与才满意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主席台。
他来到林宇面前。
双手，重重地按在了林宇的肩膀上。
那姿态，那力道，俨然一副大家长在提点后辈，老领导在敲打新人的做派。
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林宇，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这浦东新区，姓秦。
“小林区长......”
秦明与开口了，语气里充满了“关爱”和“提携”。
他想把林宇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他手掌下的那副肩膀，纹丝不动。
他感觉自己按住的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是一块石头。
一块又冷又硬，对他所有动作都无动于衷的石头。
秦明与心中微微一沉，一丝不自然从他脸上闪过，稍纵即逝。
林宇撇了撇嘴。
不太满意。
相当不满意。
就这？
这就是大上海的官场？
这点小儿科的权力斗争，这点幼稚园级别的下马威。
跟南江那帮老登比起来，简直就是弟弟。
赵达功那帮老狐狸，玩这套的时候，起码还懂得先摆上一桌茅台，酒过三巡，在烟雾缭绕的推杯换盏里，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哪像现在这样，生硬，粗糙，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到了沪市，能遇到几个高段位的对手，能让他顺顺利利地被搞下台，然后提桶跑路。
结果呢？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失望。
太失望了。
林宇甚至懒得配合他们演下去。
在秦明与准备说出下一句场面话之前。
林宇动了。
他没有推开秦明与的手，也没有出言反驳。
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平静到漠然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正努力扮演“大家长”角色的区委书记。
然后，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说完了？”
声音不大。
却抽在秦明与的脸上。
会议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秦明与按在林宇肩膀上的手，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