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锋,带着白莲圣女内息催动的灼热异感,已刺破了陆仁贾后心的官服,触及皮肤。
死亡的阴影,如附骨之疽,瞬间攫住了他全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下一瞬,剑尖就会毫不留情地洞穿他的心脏,将那还在挣扎跳动的器官搅得粉碎。耳边,是圣女那不带丝毫人间烟火的低语,如同索命梵音。
时间仿佛被拉长,周围盐枭爪牙们狰狞的笑容,黑衣人眼中嗜血的光芒,都凝固成地狱的绘卷。
陆仁贾甚至能闻到身后圣女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莲花冷香,混合着江风带来的浓重血腥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尖锐、撕裂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漆黑如墨的江面上袭来!声音凄厉,远超寻常弓弩!
“噗!”
一道黑影后发先至,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白莲圣女手腕猛地一颤,刺向陆仁贾后心的剑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撞偏!
“叮!”
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长剑竟被一根通体黝黑、儿臂粗细的特制弩箭精准地击中剑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条右臂瞬间酸麻,长剑几乎脱手!剑尖擦着陆仁贾的肋骨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却终究没能致命。
圣女瞳孔骤缩,霍然转头望向江面。
陆仁贾趁此间隙,猛地向前一个踉跄,与死亡的剑锋拉开半尺距离,背后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离鬼门关有多近。他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在这一刻,浮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甚至带着点意料之中的诡异神情。
“嗬……看来,张阎那小子……这次的‘KpI’,完成得还不赖。”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笑,在一片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咻咻咻——咻咻咻——!”
无数道同样凄厉的破空声,如同疾风骤雨,从宽阔的江面上爆响!
那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真正的、覆盖性的弩箭风暴!
漆黑的江面之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数十艘狭长如柳叶的黑色快舟!它们如同幽灵般泊在夜色与江水之间,船身低伏,几乎与水面融为一体。每艘小舟上,都站着三名身着东厂番子黑色劲装的弩手!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手中的弩机一样冰冷,动作整齐划一——端弩、瞄准、扣动悬刀!
使用的,并非是军中常见的制式弓弩,而是东厂特制的、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的强弩!弩箭的箭簇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寒光,显然淬有剧毒!
第一轮齐射,目标并非混战的人群,而是精准地覆盖了仓库外围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以及那些黑衣人可能藏匿的阴影角落!
“夺夺夺夺夺——!”
毒弩箭密集地钉入木板、地面、甚至是人体!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喊杀声,好几个试图从侧翼包抄或者见势不妙想要溜走的黑衣人,被数支弩箭同时贯穿,钉死在地上,连挣扎都来不及。
“结阵!防御!”黑衣人头领又惊又怒,嘶声大吼,残余的手下慌忙举起兵刃、寻找掩体,阵型大乱。
那些盐枭的打手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军队般的肃杀阵仗?不少人直接丢了兵器,抱头鼠窜,却被后续精准点射的弩箭无情收割。
江风更急了,吹得浪涛拍岸,哗哗作响。但这自然之声,此刻完全被弩箭的尖啸和垂死的哀嚎所淹没。
快舟随着波浪微微起伏,船上的弩手们沉默如铁,动作机械而高效。装填、瞄准、发射!周而复始,如同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第二轮齐射,更加具有针对性。弩箭如同长了眼睛,专门招呼那些试图组织反抗、或者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物。精准、高效、冷酷,完美体现了陆仁贾平日里灌输的“工效”原则——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战果。
“是东厂的毒弩!是侦缉司的‘黑舟’!”有见识广的黑衣人发出绝望的呐喊。
白莲圣女挥剑格开两支射向她的弩箭,手臂被震得发麻。她环顾四周,自己带来的人手在弩箭的覆盖下死伤惨重,盐枭的乌合之众更是溃不成军。原本稳操胜券的猎杀场,转眼间变成了被反包围的死亡陷阱。
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怒”的情绪。她死死盯住勉强站直身体、正撕下衣襟草草包扎背后伤口的陆仁贾。
“你……早有埋伏?”
陆仁贾抬起头,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扯了扯嘴角,指向漆黑江面上那些如同死神镰刀般不断喷吐箭矢的快舟,以及更远处,一艘稍微大些的船上,那个按刀而立、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正是张阎!
“圣女阁下,”陆仁贾的声音带着戏谑,穿过弩箭的呼啸和惨叫声,“你以为我这趟江南之行,真是来游山玩水,跟你们玩黑吃黑过家家的?”
“本官早就说过,你们这次的‘KpI’,注定不达标。”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江风,朗声道,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
“因为——我东厂侦缉司的‘绩效’,才是这江南道上,唯一的标准!”
“锁江!”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江面上的快舟开始默契地移动,弩箭交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彻底封锁了整个江岸和通往江面的去路。潮水声、弩箭声、惨叫声,交织成一曲名为“绝杀”的乐章。
白莲圣女孤立在弩箭的包围圈中,面纱下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手中的长剑,第一次感觉到了沉重。
江潮依旧,但今夜锁住这江潮与生路的,是东厂酷吏手中,那冰冷无情、高效致命的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