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火化工老张头总在半夜对着空焚尸炉说话。
我好奇偷听,他念叨着:“怨气太重,烧不透啊……”
第二天3号炉真的卡住一具焦黑女尸,怎么都推不进炉膛。
监控显示昨晚老张头独自在停尸间待了三小时。
领导逼我连夜清理,我硬着头皮上去推尸。
手刚碰到裹尸布,布底下突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
裹尸布滑落,女尸睁着浑浊的眼珠对我笑:
“下一个……轮到你了……”
殡仪馆的夜班,时间像是被冻住了,粘稠,缓慢。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消毒水也压不住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一种更深的、难以名状的陈旧气息。我是新来的,叫陈默,负责看监控和登记。老张头是这里的老师傅,干火化这行快三十年了,寡言,驼背,脸上褶子深得能夹死苍蝇,眼神总是浑浊地垂着,看地的时候比看人的时候多。
怪事是从上周开始的。
连着几个夜班,凌晨两三点,监控里3号焚尸炉操作间,老张头一个人佝偻着背,对着紧闭的炉门,嘴唇翕动,念念有词。起初我以为他是在检查设备,或者年纪大了,有些老人家的怪癖。但有一次,我放大了监控画面的声音。
“……怨气太重了……烧不透啊……一次,两次……都不行……”
声音沙哑,含混,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愁苦和……恐惧?
烧不透?什么烧不透?尸体吗?我心里嘀咕,但没敢多问。这地方,规矩多,忌讳更多,少说话多做事是保命法则。
第二天下午,还真出事了。3号炉卡住了。一具送来的女尸,推进去一半,炉膛的传送装置突然失灵,尸体卡在炉口,一半在里面承受着高温,一半在外面。等抢修工人强行打开炉门,那景象让见惯了场面的老工人都直皱眉头。
尸体已经半焦黑了,蜷缩着,姿势诡异。最吓人的是脸部,高温下皮肤肌肉收缩,嘴巴咧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一双眼睛被烤得浑浊发白,却好像还残留着某种极致的痛苦和……怨毒。
领导大发雷霆,检修设备,追查责任。调监控,发现老张头前一天晚上,确实在3号炉操作间独自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就在那具女尸送来之后不久。问他,他只闷着头,反复就一句话:“炉子老了,该检修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那种不安感,像阴沟里的苔藓,在我心里悄悄滋生。
今晚,又轮到我夜班。快下班的时候,领导阴沉着脸找到我,指着停尸房角落盖着白布的活动担架:“小陈,3号炉抢修,这具(他指了指那焦黑的女尸)暂时没法处理,你先推到冷库最里面那个备用隔间,明天再说。”
我头皮一阵发麻。那具女尸!光是想到她那副尊容,我胃里就一阵翻腾。
“领导,这……我一个人……”我试图挣扎。
“怎么?大小伙子怕这个?”领导不耐烦地打断,“就一会儿工夫,推过去锁上门就行。老张今天请假了,不然也不用你。”
老张头请假了?偏偏是今天?我心里那股不安感更强烈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晚上十一点,殡仪馆主建筑沉寂下来,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停尸房的灯光惨白,照着一排排冰冷的不锈钢停尸柜,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某种更阴冷的、属于死亡本身的气味。那具盖着白布的女尸,孤零零地停在角落,像一块不祥的磁石,吸引着所有阴暗的念头。
我推着活动担架车,轮子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越靠近那具尸体,周围的温度似乎就越低。是一种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终于到了担架前。白布覆盖下,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焦黑的部分似乎将白布也洇染得颜色发暗。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担架车的扶手,准备把它推向冷库方向。
就在我的手刚刚碰到冰冷的金属扶手时——
“呲啦——!”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猛地从白布底下传了出来!像是……长长的指甲,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刮擦着担架的不锈钢板!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幻觉!一定是太紧张产生幻觉了!
我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死死盯着那纹丝不动的白布。
几秒钟死寂后。
“呲啦——呲啦——!”
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急促,更用力!充满了某种疯狂的、刻骨的怨恨!白布甚至随着这刮擦声,微微颤动起来!
不是幻觉!布底下有东西在动!
我头皮炸开,转身就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步!
就在这时,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也许是刚才我碰触的震动,也许是那剧烈的刮擦,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突然滑落了下来,堆在担架底部。
女尸,完全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焦黑蜷缩的躯体。咧开的、仿佛在永恒尖叫的嘴。
还有那双眼睛。
原本被高温烤得浑浊发白的眼珠,此刻,竟然……缓缓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白色褪去一些,露出底下更深的、如同死水潭般的暗色瞳孔,直勾勾地……精准地……“盯”住了我!
然后,那咧开的、焦黑的嘴角,肌肉极其僵硬地、一点点地……向上扯动,形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疯狂怨毒的……
笑容。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声带被炭火灼烧过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恶意:
“下一个……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