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生:“?”
那一瞬间,陈广生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儿子的脑袋真的在洪水里被撞坏了,坏得彻彻底底!他看着陈铮那张冷静的脸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哪里还是他那个虽然偏执冷酷、但至少对家人还有一丝底线的儿子?这分明是一个被路边不知哪个恬不知耻的禽兽套着人皮顶替了的怪物!而这个怪物,此刻正站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大言不惭地觊觎着他的女儿!
“畜生!”陈广生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指着陈铮的鼻子骂道,“你越来越不知廉耻了!你不准再强迫她!你去云南前我就不该只打断你的腿,就该一枪毙了你!一了百了!你做这些混账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外面的流言蜚语?!啊?!人言可畏!你这是……这是乱伦!!”
盛怒之下,他脱口说出了当初陈铮离家去云南前,因囚禁之事被他打得大腿骨裂的事。
陈家这对子女从小到大没叛逆过,陈广生还是临时用的一把实木椅教训陈铮,结果打到断了三条椅子腿,陈铮也只是后悔囚禁妹妹,不肯答应一句“不再纠缠”。深谙儿子脾性的父母哪里不知道儿子这态度后的偏执和隐患?然而直到最后陈铮成功把自己的父亲气得心脏病复发,进医院心脏外科,把自己送进骨科,他也没有松口。
当时周励云看着千疮百孔的家,又看着凭着强健体魄火速出院奔向云南的儿子,头一回后悔把孩子生养得这么健康。
现在,这个隐患,爆发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她以后怎么做人?!现在你还要变本加厉!你是要我们陈家彻底身败名裂,被千人指万人骂吗?!”
陈铮比自己的父亲表现得冷静多了,他甚至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父亲,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天气:“爸。不要再说气话了。我不会再强迫她。”
他顿了顿,仿佛完全没有勉强的意思,全是为了她的名誉考虑,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冷静,“只有我和她结婚,让我们的关系从法律上变得名正言顺,那些关于‘兄妹’、‘养女’的流言蜚语,才会彻底停止。外面的人只会说我们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冲破阻碍终成眷属。那些不堪的往事,才会被彻底掩盖。这对她,对陈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陈广生猛地挥开他的手,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
他看着儿子,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儿子,早已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了。陈铮在昆明军区期间,除了寻找谢知衡,显然也凭借其能力和手腕,与军区内部某位实权人物建立了牢固的联系,积累了属于自己的资本。
他现在羽翼已丰,分量足够重。自己这个日渐病弱的老父亲,除了愤怒和心痛,竟然真的……阻止不了他了。
“你……你真是……疯了……”陈广生颓然坐倒,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陈铮看着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背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被更坚硬的决心覆盖。
“我会处理好一切。”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书房。
与此同时,在二楼的卧室里,周励云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试图将一件精美的俄罗斯族民族服装在谢知衡身上整理得妥帖一些。
裙子是照着谢知衡以前的尺寸订做的,丝绸面料,绣着繁复的金线花纹,领口和袖口缀着细小的珍珠,本该是华美合身的。
可现在穿在谢知衡身上,却空落落的,肩线下滑,腰身更是需要用好几个别针才能在身后收紧,不至于显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怎么会瘦成这样……在云南是不是根本没好好吃饭?是不是生病了也不说?……”周励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手指颤抖地抚过女儿突出的肩胛骨,那骨头硌得她手心发疼。
谢知衡握住母亲的手,脸上带着温顺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安慰:“妈,我没事。就是云南那边水土不一样,刚开始不太适应。后来当村主任,事情多,跑动多,自然就瘦了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轻轻转动身体,裙摆漾开一个柔软的弧度,“这裙子真漂亮,妈妈眼光真好。我知道爸在莫斯科生了重病,您工作又很忙碌危险,但你们却记得给我买新衣服,带好吃的回来,我已经很高兴啦。”
她越是懂事,周励云就越是心酸。
“是我不好……是我们没照顾好你……”周励云忍不住再次将女儿搂进怀里,泪水浸湿了谢知衡肩头的丝绸布料,留下深色的痕迹。
谢知衡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妈,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我从云南回来得太匆忙了,当时村里也乱,竟然没有带什么特产回来,是我这个做女儿的错。”
她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落在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上。
陈铮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们。
谢知衡安抚好情绪激动的母亲,朝着门口走去。
陈铮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原本准备好了一切说辞,甚至连如何利用当前局势、如何分析利弊、如何许下承诺都想得清清楚楚。他甚至在口袋里捏紧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素圈金戒,样式简单,却分量十足。
他想着,先用婚姻的名义将她合法地、永久地绑在身边,至于其他,可以慢慢图谋。他相信,只要她人在身边,他总有办法让她的心也重新回到他身边。
然而,当她真的站定在他面前,抬起眼睛望着他时,那些精心编织的理由和算计,突然就变得苍白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