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的周末,空气里都弥漫着自由的气息。训练场上空无一人,宿舍楼也安静了许多,学员们各自散去,享受难得的休息日。
松田阵平单肩挎着一个黑色工具包,嘴里叼着棒棒糖,站在宿舍楼下等萩原研二。
阳光落在他卷曲的黑发上,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向停车场方向——那里停着他那辆线条流畅、漆面锃亮的重型机车。用秀弥留下的遗产买的,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之一。
“小阵平——!”萩原研二从楼梯上蹦跳着下来,手里晃着车钥匙,“走吧走吧!我打听过了,学校往西三公里那家‘疾风机车行’,老板是个改装高手,囤了不少好货!”
松田吐掉嘴里的烟,塞回烟盒:“希望别是吹牛。”
“放心啦,我萩原的情报什么时候出过错?”研二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不过话说回来,班长今天要去约会吧?真好啊,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很羡慕?”松田瞥他一眼。
“当然羡慕!娜塔莉小姐听说又漂亮又温柔,班长每次打电话都一脸傻笑。”研二夸张地叹了口气,“哪像我们,只能跟机油和零件约会。”
“零件比男女朋友靠谱。”松田言简意赅。
“喂喂,这种话等你找到omega再说吧!”
两人说笑着朝机车走去。松田跨上车座,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研二坐在后座,戴好头盔:“出发!”
机车划出一道弧线,驶出警校大门,融入周末的车流。
与此同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正走在通往附近商城的路上。两人都换了便服——降谷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工装裤,金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景光则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卡其裤,看起来温和清爽。
“所以班长去约会,松田和萩原去搞机车,三日月回家,就剩我们俩了。”景光笑着说,“感觉像被抛弃了。”
“正好清静。”降谷双手插兜,步伐随意,“而且你不是说要买衣服?衣服都快穿出洞了。”
“zero的才该换吧?”景光侧头看他,“那件灰色t恤领口都松了。”
降谷下意识摸了摸领口:“有吗?”
“有。”景光肯定地说,随即话锋一转,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不过说起来,最近zero和松田走得很近嘛。训练总凑在一起,食堂也坐对面,连吵架频率都下降了——我都有点吃醋了。”
降谷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景光凑近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啊?”
“没有。”降谷移开视线,耳根却有点发烫。
“哦——”景光拖长了语调,“但你还帮他跟教官说话,这可不是我们zero的风格。”
降谷叹了口气。他知道瞒不过景光,他们之间太熟悉了。
“松田他……”降谷斟酌着措辞,“人其实……还挺好的。虽然脾气爆,嘴巴坏,但很直率,不玩阴的。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他是叔叔的孩子。”
话出口的瞬间,降谷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猛地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景光停下了脚步。
周围是周末商城外围的人流,喧闹嘈杂,但两人之间仿佛瞬间隔开了一片真空。景光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锐利地落在降谷脸上。
“Zero。”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降谷看着好友认真的表情,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找个地方说吧。”
两人走进商城一楼的咖啡厅,选了最角落的位置。降谷点了两杯冰美式,等服务生走远,才深吸一口气,将那天在资料室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景光。
从松田父亲丈太郎被冤枉的案件,到双亲车祸去世,再到泉秀弥——那个曾经在他童年时给予温暖和鼓励的叔叔——竟然就是松田的omega父亲。
“……所以,秀弥叔叔,就是松田阵平的父亲。”降谷最后说,声音有些干涩,“我小时候,他帮过我很多。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更讨厌自己的头发和长相。”
景光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逐渐变为复杂。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竟然是这样……”景光喃喃道,“所以你在资料室那天晚上,是因为发现了这个?”
降谷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该告诉他吗?还是装作不知道?告诉他的话,会不会让他更难过?毕竟泉叔叔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景光明白他的意思。
“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景光最终说,语气感慨,“你和松田,竟然在那么久以前就有了联系。zero,你打算告诉他吗?”
降谷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每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嘿,松田,我认识你死去的爸爸,他对我很好’——这算什么?而且……松田好像很讨厌别人同情他。”
“他不是需要同情的人。”景光轻声说,“但也许……他需要知道,他父亲曾经那样温柔地帮助过别人。那可能是泉先生另一面的样子,是松田可能没见过的样子。”
降谷没有回答。他盯着杯中晃动的冰块,琥珀色的液体映出他纠结的眉眼。
“再想想吧。”景光拍拍他的肩,“至少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想接近他了,不是吗?不只是因为他是泉先生的儿子,还是因为他是松田阵平。”
降谷抬眼,看着好友温和的笑容,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嗯。”他点点头。
喝完咖啡,两人决定先去买衣服。周末的商城人山人海,各楼层都挤满了顾客。他们坐扶梯上到三楼的男装区,一家家店铺看过去。
“这件怎么样?”景光拿起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
“太老气了,不适合你。”降谷评价,“你穿深色的好看。”
“那这件?”景光又指向一件藏青色的 polo 衫。
“可以试试。”
两人正讨论着,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紧接着是广播里兴奋的促销广告:“超市区限时特惠!新鲜和牛五折!鸡蛋买一送一!仅限前两百名顾客!”
话音未落,本就拥挤的人流瞬间骚动起来。原本在各楼层闲逛的人们,特别是家庭主妇和老年人,像是听到了冲锋号,齐刷刷地朝扶梯和楼梯涌去。
“等等,怎么回事——?”景光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从侧面冲来的人流撞得一个趔趄。
“景光!”降谷伸手想拉住他,但更多的人涌了过来。急促的脚步声、兴奋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的洪流。
降谷被挤得后退几步,背部撞在扶梯旁的栏杆上。他闷哼一声,勉强稳住身体,但景光已经被冲散在人群中,只能隐约看到他被裹挟着朝楼下移动的浅蓝色背影。
“hiro!去一楼出口等!”降谷大声喊道,不确定好友能不能听见。
人流还在不断涌来,降谷只能紧紧抓住栏杆,等待这股“抢购潮”过去。他低着头,避免被推搡,心里暗骂这荒谬的场面。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人潮才稍微缓和一些。降谷松了口气,松开已经发麻的手指,准备站起身去找景光。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带着关切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还好吗?”
那声音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像隔着一层薄雾的记忆。
降谷下意识地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喧闹的商城、涌动的人流、嘈杂的广播……一切背景音都骤然褪去,化作模糊的嗡鸣。
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双眼睛。
温柔的,带着些许担忧的,如同记忆深处那片永不褪色的暖阳。
……
是秀弥叔叔。
但又好像不是。眼前的人更精致,更……被精心呵护着,像是温养在名贵瓷器中的清水,有种不染尘埃的洁净感。而且,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完全不像是应该有松田那么大儿子的年纪。
但那双眼睛……降谷永远不会认错。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痛感。瞳孔无法控制地收缩,视野里只剩下那张脸,那双眼。
是幻觉吗?是因为最近一直在想泉叔叔和松田的事,产生的错觉吗?
可是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关切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他身上的淡香,甚至都和记忆中有些相似。
世界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