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心声断断续续，像一缕被囚禁万年的残魂，在顾言脑海中冲刷着。
【……一万三千年了……】
【……若有后来者……听得到……】
【……求你……解放我……】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哀求。
顾言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再次集中精神，系统面板上的心声信号被瞬间放大、解析、重组。
这根本不是什么“波塞冬的幻影”。
更不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boSS。
这是一个被“国运系统”强行绑定在幻影里，充当了整整一万三千年守关员的，亚特兰蒂斯人的残魂。
一个……被迫加班了一万三千年的倒霉蛋。
轰隆！
波塞冬幻影动了。
它机械地高举起那柄由超高压海水压缩成的三叉戟，戟身内部，深蓝色的海水在疯狂搅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威严地，指向龙国小队。
磅礴的水元素能量在戟尖汇聚成一点耀眼的白光。
整个动作充满了力量，却也透着一股提线木偶般的僵硬。
它的程序在咆哮：攻击。
它的灵魂在哀求：杀了我。
龙战全身肌肉瞬间坟起如岩石，他已做好了用身躯硬撼神罚的准备。
陈博士一把将亚历克斯拽到身后，手中的探测器切换成防御模式，准备随时激活能量护盾。
气氛，紧绷如即将断裂的钢丝。
“龙战，老陈，别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顾言的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龙战侧过头，虬结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陈博士和亚历克斯也投来困惑的视线。
就连廊柱后方，准备欣赏一场血腥盛宴的卡洛斯和汉斯，心头都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搞什么鬼？】
【被吓傻了？还是龙国内讧了？】
在全球亿万观众，以及所有潜伏者无法理解的注视下。
顾言向前迈出了一步。
独自一人，直面那高达十米，散发着神只威压的海水巨人。
他没拿武器。
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姿态。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清了清嗓子，然后仰头开口。
“兄弟。”
一声称呼，让神殿内针落可闻。
顾言的声音继续响起，不大，却清晰得诡异。
“加班加了一万三千年，辛苦了。”
“想下班是吧？”
此言一出。
龙战懵了。
陈博士傻了。
面具下的亚历克斯，呼吸都停了。
廊柱后面，卡洛斯感觉自己的思维处理器像是被三叉戟狠狠捅穿，宕机了。
【疯了！这个龙国人彻底疯了！】
他的心声充满了荒谬与震荡。
【他在跟一个系统boSS说什么？加班？下班？这是他妈的什么暗号？！】
龙国官方直播间，弹幕在死寂了零点五秒后，以核爆的姿态喷涌而出。
“？？？？？？？”
“我他妈听到了什么？顾神在跟boSS唠嗑？”
“还问人家想不想下班？我怀疑顾神才是那个加班加疯了的！”
“画风崩坏！说好的史诗级boSS战呢？怎么变成职场茶水间慰问了？”
“完了，我们龙国队唯一的正常人，好像也疯了……”
神殿之内。
那威风凛凛的波塞冬幻影，高举的三叉戟，竟真的凝滞在了半空。
戟尖那点汇聚到极致的白光，闪烁了一下，紊乱了。
顾言的系统里，那微弱的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无比。
【下班……】
【是的……我要下班……】
【解脱……我渴望解脱……】
成了！
顾言心头一震，他赌对了。
这个被囚禁的意识，唯一的执念就是“解放”。它早已厌倦了作为工具，无休止地击退一波又一波闯入者。
它渴望的不是战斗，是终结。
“你的遗愿，我们收到了。”
顾言的声音沉稳下来，仰头看着那巨大的轮廓。
“我们就是来帮你打下班卡的。不过在下班之前，能不能……帮个小忙？”
顾言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清理一下公司里的害虫？”
“害虫”二字出口的瞬间，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右侧那排巨大的廊柱。
那里，是卡洛斯和汉斯的藏身之处。
【！】
卡洛斯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发现我们了？不可能！我们的光学迷彩是最新型号！】
【巧合！绝对是巧合！】
然而下一秒，让卡洛斯与汉斯亡魂皆冒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本该攻击龙国队的波塞冬幻影，那颗由海水构成的、本应没有五官的头颅……
咯吱——
咯吱——
伴随着万年锈死的机括重新转动的哀鸣，它极其僵硬地，一寸一寸地……
转向了他们埋伏的方向。
没有眼睛。
但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无尽怨念的“注视”，穿透了廊柱的阻隔，将他们二人死死锁定！
一股比刚才恐怖十倍的能量波动，开始在幻影的三叉戟上疯狂汇聚！
这一次，不再是程序的僵硬驱动。
而是夹杂着一丝……解脱前的，狂喜与暴虐！
“不好！”
汉斯的心声里只剩下尖叫，【它真的看到我们了！快撤！】
卡洛斯脸上那得意的狞笑，一寸寸冻结，然后崩碎。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荒诞。
他想不通！
他妈的完全想不通！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为什么boSS会突然调转枪口？那个龙国人到底对它念了什么魔咒？
【不可能！它怎么可能发现我们？！】
巨大的惊骇与恐惧，瞬间吞噬了他的全部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