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唇瓣微微翕动,江小菜的蓝瓶钙还是有效果的。只见她柳眉微蹙,檀口轻张,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三人以及直播间的众人就都懵了。
“师姐?”少女似乎是在看着叶青舟说话,极为浓重的南方口音与她北方人的相貌不甚相称,直播间里有江东一带的观众纷纷认领少女可能是他们那边的老乡。
“叫我?”叶青舟愣了一下。
少女甩甩头,似乎要把潭水全从脑子里甩出去,定了定神之后,她才又开口:“不是师姐……”
三人更愣住了,还是江小菜先开口:“太劲爆了家人们,小菜菜直播间上演大变活人!啊不,大捞活人啦!整个西南联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走过路过可别错过,家人们动动可爱的小手指点个收藏关注不迷路哦~”
少女看见江小菜手中泛着光的手机,下意识用衣袖遮了一下:“何物如此晃眼?”
“诶?妹妹,你是唱戏的?”习惯了少女的口音之后,江小菜依稀听懂了她的话,回头问她。
“姑娘取笑了。”少女也迟疑了一阵,终于撑起上半身,娇柔地身子宛若细柳扶风,就怕大风一吹就把她的腰杆吹折。“小妹辛夷,荥州苍北人氏。感承那旁的姐姐相救,敢问此间何名,可是姑娘仙乡?”
本来就听不懂,这咋还拽起文了?江小菜费了老半天劲才反应过来她要问的话:“不是,妹妹,你脑子进水了?我们这儿是西南联盟九龙城,你现在在的地方叫齐华村。我家不住这儿,我们是来抓鬼哒。”
“这……”少女轻声迟疑:“此处是齐华村?”
叶青舟似乎看出了什么,抢在江小菜前面应了一声。
“这位……姑娘,怕不是溺水时间太久脑子烧坏了,我们先给她送到医院再说。”贺征也赶紧一起打圆场,上手就要背起少女。
辛夷却吃了一惊,连连后退:“男女授受不亲,壮士怎可如此?”
“壮士?”贺征一愣,动作停在了半空,在座各位也就他能算得上是正牌的“公子”了吧,他不配吗?
反复确认辛夷确实没有携带武器,她娇弱的样子也不像装出来的之后,叶青舟才放下警惕,她避过镜头,把江小菜拽到一边小声说:“她跟溺水事件脱不了关系,搞不好也是个穿越者,不过你别乱说,宁部长会吃了你。”
江小菜会意点头,叶青舟这才放手,紧接着江小菜就把话题继续聚焦到了溺水事件上,开始为观众老爷们故布迷阵添油加醋地梳理溺水事件的前因后果。直播间里有关心落水少女的,有挂念白t恤小姐姐的,还有狂喷效果太假的,哪怕江小菜不再聚焦叶青舟他们,直播间的热度也一直居高不下。
摆脱了镜头的监视,叶青舟才好慢慢跟辛夷交谈。
“现在是哪一年?”
辛夷一愣神:“莫非不是祥元登封十八年?”
祥元登封,果然不出叶青舟所料,文科科目也门门优秀的叶青舟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个年号大约是两千年前翰代末年使用的,因为是极为少数的四个字,叶青舟记得特别清楚。已经有了一次江小菜穿越经验的叶青舟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她掰掰手指头,缓缓开口:“今年应该是阴历丙午年,距离祥元登封十八年大概已经过了两千零二十五年。”
“两千年?”辛夷吃惊地听着这个天文数字,眼底闪过一丝绝望和惊恐。“那我师姐和师父他们……”
“也许早就作古了。”
“师父……”辛夷眼角止不住滚下晶莹的泪珠:“夷儿不肖,有负师门重托,师父……”辛夷声泪俱下,整个人扑地跪倒在淤泥里。
还想问什么的叶青舟又怕引来那边江小菜的镜头,只得一边安慰一边用右手拽起辛夷:“或许你有急事,但既然你能来,说不定我就能送你回去,也别太悲观。”
“回去?”少女似乎又听不懂叶青舟话一样,迟钝良久才又升起了一丝丝希望:“还望姐姐搭救,家师性命全在足下,若蒙大恩返回故国,辛夷当肝脑涂地……”辛夷说着又差点扑通一声跪倒,叶青舟急忙扶住。
“待会那个……”叶青舟瞥了一眼还在镜头前凹造型的江小菜:“那个蛋糕一样的问你什么的时候,我替你回答,你就尽管点头就是,听懂了吗?”
“蛋糕……?”辛夷疑惑。
“就那个女人,她问你什么,你就尽管点头就好。”
“小妹明白。”辛夷看看那边对着“镜子”好像在掐诀念咒一样的江小菜,缓缓点头。“他们真的是好人吗……”
江小菜似乎已经把能编的都编得差不多了,一同天花乱坠的气氛营造后,她才回头看向叶青舟:“大佬,你刚才除了捡到这个妹子之外,还看到水底有什么东西没?”
叶青舟远离镜头,又一次拧干衣角的水渍,回答:“下面太黑,除了鱼虾能看到最大的东西就是她了。”
叶青舟指着辛夷,江小菜抽了抽嘴角,大佬的回答果然言简意赅。刚在踌躇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往下编的时候,天公作美。
就在这时,江小菜镜头后捕捉的画面里,平静的湖面中忽然静悄悄地就伸出一只挂满水草的带状物来,那形状很像是什么软体动物的触须,它带出来的水迹反衬着月光,因此在镜头中格外显眼,看到这一幕的江小菜也不由吃了一惊,直播间的弹幕再一次刷爆。
“大佬!”
就在江小菜准备提醒叶青舟注意身后时,叶青舟耳朵一动,凭借灵敏的听力早就一闪身躲过了悄然摸索过来的触须,注意到变故的贺征也是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过去就踩住了那条触须,只是没想到触须太滑,身材壮硕的贺征险些被那条触须带下水去。
看到平静湖面上突然伸出的怪物,辛夷先是一声尖叫,等叶青舟两人躲过了第一轮进攻之后,辛夷这才慢慢宁定了神色,她在口中轻声嘀咕:“莫非潭中有蛟?”辛夷起身,缓缓退后了几步,摸了一下腰后别着的针囊还在时,心中才放下心。
叶青舟瞥见辛夷身后的针囊袋,错愕刚刚还是检查不慎,于是她退到辛夷身后,摸出腰间扳手,准备随时提防水中触须的另一轮攻击。
江小菜用空着的一只手捏出一张显影符,另一只手还敬业地抓着自拍杆捕捉着湖面发生的一切情况。
“敌明我暗,于战不利,几位不如……”辛夷话刚出口,就见江小菜剑指一并,一张淡青色的符文飞起在水面上方,紧接着,水面下一个硕大的身影瞬间被照亮,立刻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水怪!”
“大章鱼啊!”
“不对,是水鬼!真的有鬼啊!”
“妈妈救我!呜呜呜……”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该不是特效吧?这也太逼真了?”
“这算是赚回票价了。”
不用江小菜说明,直播间已然沸腾一片。
叶青舟看到眼前庞然大物的全貌,对付过七中大脑袋怪异的她也算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次这家伙居然出现在水里,又能伸出触须影响湿滑的岸上,叶青舟盘算着,如果被这怪异拉进水里,就算是自己面对水下的阻力也难免会陷入苦战,还是有个能把它引上来的办法最好。
江小菜简单解说了几句,那边叶青舟和贺征已经陷入了与伸上岸边触须的对抗中,几人还没有获批特调局员工专用武器,叶青舟仍旧甩着她那把已经有了极大裂纹却又重新绑在一起的扳手,贺征则是从地上找到一根长树枝,不断刺向触须怪异伸上来的触须。而辛夷则是全程站在一旁,触须的危机伸到她那边时,她就去找叶青舟帮忙解决。
“绣花枕头……”江小菜看看弱不禁风的辛夷,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声音有没有从胸麦传出去。水下是怪异的主场,江小菜毕竟对敌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到了引蛇出洞的办法。“大佬,我们先撤出来,怪异追上岸之后再行动吧。”
叶青舟早也抱定想法,江小菜身后一喊,叶青舟就对贺征使了一个眼色,于是两人且战且退,准备从撕开的栅栏处脱身出来。
水下的怪异也似乎感知到了几人的行动,几只粗壮的触手带着吸盘裹着黏液从鱼塘中央卷了上来。贺征掩护着叶青舟两人后退,见到触手伸来,如前用树枝去刺,谁知道那触手力道刚猛却又十分灵活,触手尖端刚刚碰到树枝就立刻像一条小蛇灵敏地盘上了树枝,贺征见状,刚想抽手,那触手就像能无限延长一样,很快就盘上了他的小臂,贺征眉头一拧,火爆脾气上头,索性双脚站定,用另一只手扯上那条触手,一人一怪就在岸边拉扯起来。
退出栅栏的叶青舟回头,虽然拼起气力贺征比那水中的庞然大物也不遑多让,只是他站定的脚下已经随着怪异的拖拽被贺征划出两道笔直的深坑,眼看贺征就要吃亏,怪异得计,就又把更多触手朝着贺征卷了过来,贺征使出蛮牛气劲,也无奈身上已经像被裹粽子一样卷了个严严实实,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叶青舟回身去救,江小菜惶急之下,一把扯掉了下半身的裙摆,自拍杆插在了栏杆上。她从腰间抽出一张冰晶符,右手按定符纸,晶莹的淡蓝色冰晶在江小菜周身围绕,江小菜唇角微启,口中念念有词:
玄冰敕令!凝江魂,铸冰魄!符出刹那,霜吞山河!
江小菜指尖青光暴涨,玄奥符文如灵蛇缠绕冰刃,将整片清潭映照得幽蓝如鬼火。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迸发,万千冰晶自符文中倾泻而出,化作锁链缠住扭动的触手。
冰链所及之处,黏液凝结成霜花迸裂,缠着贺征的触手表面浮现出蜘蛛网状冰纹。只听水下怪异发出一阵尖利声波,紧接着就销声匿迹,因为冰层顺着它的肢体疯狂蔓延,眨眼间,沸腾的鱼塘顷刻化作剔透的琥珀,寒冰之下仿佛能看到怪异诧异的瞳眸凝固在冰晶里,唯有残余的寒意裹挟着碎冰,在月光下折射出森寒的幽光。
叶青舟暗叹一声,这就是符文师的力量吗?片刻迟疑,叶青舟一闪身人已到贺征面前,一扳手上去,怪异冰冻的触手连接缠着贺征的部分就像是玻璃一般碎裂。
贺征得救,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初秋的冰封胜景,情不自禁嘟囔了一句:“小菜菜,帅啊。”
暂时封印了怪异,三人得以喘息连忙退出栅栏,而全程都看在眼里的辛夷,此刻眼底却晦暗不明。
以为风波暂息的三人正在计议处理仍在水中的怪异,江小菜忽然就觉得脖颈后一阵刺痛,她伸手去挠,却摸出一把裹着漆黑黏液的冰晶。江小菜瞳孔巨震,转眼就看向叶青舟他们,此刻,不光叶青舟和贺征,就连站在远处的辛夷身上也都被刺入了无数细小的冰棱,冰棱裹着怪异身上的黑色黏液,紧接着黑色的毒素很快就在四人身上蔓延,江小菜暗道不好,原来怪异核心早已与整片水域的寒气同化,冰封只是它积蓄力量的伪装——被冰冻住的只不过是一具空壳,那怪异真正的本体此时已分化成千万个寄生冰核,借着寒冰的坚韧刺入了四人的皮肤。
叶青舟也是一惊,难怪刚刚下水并没有发现任何巨型怪异的踪迹,原来它的核心根本不在那具躯壳里,想通了这一点的叶青舟却感觉身体一阵无力,好像所有的气力已经随着皮肤之下扩散的黑气被抽走了一般,叶青舟钢牙一咬,神识又一次聚拢起来。
就在四人因为浑身传递的刺痛和皮肤下的黑气挣扎时,水下那团漆黑色的身影此刻已经悄然聚拢,被江小菜封印的冰面上传出一阵阵碎裂的巨响……
“大家屏息,不可妄念!”关键时刻,辛夷终于出声,她走到江小菜面前,伸手取出身后的针囊,江小菜用惊恐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似乎并未受到多少影响的古装少女,辛夷又说了一遍:“姑娘放心,且运气调理内息试试。”江小菜虽不全明白,但辛夷温柔的声线却确实让江小菜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只见辛夷将真囊摊开挂在左臂,右手熟稔地取出一根银针,没等江小菜反应,银针就已经在她的手腕桡侧刺进皮肤,可江小菜并未感觉到疼痛,就见辛夷捻针片刻,又在她的双足内踝刺了两针。“手太阴,足少阴。再三阴交,逆经络施针可阻断毒气蔓延。”辛夷口中念叨,额角丝丝香汗淋漓,却不见她的手停下片刻。
江小菜只觉得阵阵清凉沁脾,她皮肤下蔓延的黑气正在倒流,仿佛被银针刺入经脉之后倒逼出体外一般,周身的力气渐渐恢复。
“原来这妹子是个神医。”有了点力气的江小菜止不住嘀咕。
片刻后,辛夷把江小菜手足银针抽去,江小菜再一次恢复了活蹦乱跳。辛夷来到贺征面前,却又犹豫起来。
“男女有别,小妹不敢为壮士施针……”辛夷踌躇片刻,那水面上早就裂出一道道巨大的缝隙,被封印的怪异以为得手,再无顾忌地将漫天触手铺展开来,就在贺征心里吐槽的时候,无数条触手已经跨过栅栏冲着他和辛夷卷来。
贺征大呼“不好”,就见无数触手正向毫无防备的辛夷卷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贺征刚想用身体撞开辛夷之际,一旁金光灿灿,一道电光织成细网就罩在两人身前,贺征定睛,就看到叶青舟不知何时已经冲开了体内逆行的黑毒,右手金光暴涨,一把扳手横空,电光飞溅。金光遍布密织起的电网,甩在上面的触手发出震耳欲聋的滋啦声,紧接着就像被油炸过一般化作焦黑垂落下来。
这次是在怪异面前,跟在镜子空间一样,右手的金光再次凝结,叶青舟体内狂躁的精神力与周边环境发生强烈共鸣,金色的毫光划破夜空,凝成一条金龙的形状直冲苍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