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峰的积雪终年不化,崖壁上的冰棱垂成水晶帘,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斑在雪地上移动,像一群跳跃的金蝶。凌辰站在崖顶的平台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峰,千年前第一位守脉人种下守脉草的地方,此刻正冒出成片的嫩芽,金色的叶片在寒风中轻轻颤动。
“这里的地脉比青阳城更旺。”苏晴将手掌贴在雪地上,能感觉到底下有暖流在涌动,像大地的脉搏,“守脉草的根须顺着岩层往下钻,都快接到地心火了。”她从背篓里取出阿蛮给的羊皮卷,上面画着断云峰的地形图,标注着十几个红点——都是千年前守脉人留下的遗迹。
凌辰指尖的金色印记微微发烫,比在青阳城时更清晰。他顺着印记的指引走向崖边,那里的冰层下嵌着块青黑色的岩石,岩石上刻着模糊的纹路,与镇魂令背面的图案如出一辙。“这是‘起脉石’。”他用剑鞘敲了敲岩石,冰层碎裂的声音里,竟夹杂着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有水滴落在空谷里,“千年前第一位守脉人就是在这里感应到地脉的气息,才决定种下守脉草的。”
话音未落,雪地里突然钻出数根暗褐色的藤蔓,藤蔓上长着倒刺,刺尖泛着黑紫色的光,朝着两人缠来。雪狼猛地扑上去,用獠牙咬住藤蔓,藤蔓被撕咬的地方流出墨绿色的汁液,溅在雪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腐心藤’!”苏晴认出这种被阴煞污染的植物,与云漠城的蚀灵粉同源,“暗影阁的余孽果然来过这里!”她立刻掏出破煞瓶,将守脉草汁泼向藤蔓,汁液接触到藤蔓的瞬间,藤蔓像被烈火灼烧般蜷缩起来,倒刺上的紫光渐渐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青绿色。
藤蔓枯萎的地方,雪地里露出个半埋的铜盒,盒盖已经锈蚀,上面刻着“守脉”二字。凌辰将铜盒拾起,打开的刹那,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飘了出来,里面装着卷泛黄的麻布,布上用朱砂画着守脉草的图谱,旁边写着几行古朴的字迹:“断云为证,地脉为凭,守脉之人,代代相承,见此图谱者,当护地脉周全,勿使阴煞染寸土。”
“是千年前的守脉人留下的。”苏晴抚摸着麻布上的字迹,指尖能感觉到朱砂里混着的守脉草汁,“他把自己的灵力封在里面了,所以这麻布才没被阴煞侵蚀。”她顿了顿,突然注意到图谱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符号,像朵含苞的阳曦花,“这个符号……和阿禾画的北斗第七星很像。”
凌辰将图谱与镇魂令放在一起,令牌的金光突然与朱砂字迹共鸣,麻布上竟浮现出人影——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正蹲在断云峰下,小心翼翼地将守脉草种子埋进土里,他的指尖泛着与凌辰相似的金色光芒。“第一位守脉人……”凌辰轻声道,看着人影种下最后一粒种子,对着起脉石深深一拜,“原来我们掌心的印记,从千年前就开始传承了。”
人影消散时,铜盒里落下片干枯的阳曦花瓣,花瓣上还沾着点金色的粉末。苏晴将花瓣拾起,粉末落在守脉草的嫩芽上,嫩芽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叶片上的金边愈发明亮,顺着地脉的方向蔓延开来,像一条金色的绸带,缠绕着断云峰的每一道山脊。
“快看那边!”苏晴指着崖壁的另一侧,那里的冰层正在融化,露出个隐蔽的山洞,洞口挂着串风干的守脉草,草叶上的纹路在金光中闪闪发亮,“是守脉人留下的避难所!”
两人走进山洞,洞里的石壁上刻满了字迹,记录着千年来守脉人的故事。有记录蚀灵粉配方的,有绘制锁灵阵修补方法的,最深处的石壁上,竟画着张完整的北境地图,地图上标注的守脉草田位置,与阿蛮手绘的地图几乎一致。
“原来阿蛮爷爷的地图是照着这个画的。”苏晴看着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青阳城,旁边写着“后辈阿蛮,于此处守草田三十载”,字迹虽新,却带着与千年前守脉人相同的坚定,“他把自己的名字也刻在这里了。”
洞角堆着些破旧的行囊,里面装着磨损的锄头、修补过的药篓,还有个小小的布偶,是用守脉草叶扎的,像只雪狼的模样。“是历代守脉人留下的东西。”凌辰拿起布偶,布偶的肚子里塞着片阳曦花瓣,花瓣虽已干枯,却仍带着暖意,“他们把守护的痕迹都藏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雪狼的低吼。两人走出山洞,只见三个穿黑袍的人站在起脉石前,为首的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暗影阁的邪纹,手里拿着根缠着腐心藤的法杖。“没想到断云峰还有漏网之鱼。”面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法杖上的腐心藤突然暴涨,朝着起脉石缠去,“今日就毁了这起脉石,让你们守脉人的根基彻底崩塌!”
凌辰将苏晴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的瞬间,混沌源气在剑刃上凝成青光:“千年前你们没能毁掉断云峰,现在也一样。”
面具人挥舞法杖,腐心藤如毒蛇般扑来,凌辰挥剑斩断藤蔓,剑气激起的雪雾中,他突然注意到面具人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镯子里嵌着块小小的守脉草玉佩——与阿禾娘留下的那块一模一样。“你是……守脉人的后裔?”
面具人动作一滞,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急促:“胡说!我是暗影阁的护法,怎么会是守脉人的后裔!”他像是被戳中痛处,法杖上的腐心藤突然变得狂暴,竟连自己的黑袍都缠了上去,“我爹娘就是被守脉人害死的!他们说要护地脉,却眼睁睁看着我们村子被阴煞淹没!”
苏晴突然想起阿蛮说过的故事,百年前断云峰下有个村落,因守脉人未能及时赶到,被阴煞吞噬,村里唯一的幸存者被暗影阁带走,从此杳无音信。“你是石村的人?”她从背篓里掏出阿蛮给的木牌,上面刻着石村的印记,“阿蛮爷爷说当年是他没能及时赶到,一直愧疚到现在,他每年都会去石村遗址祭拜……”
面具人看着木牌,身体突然颤抖起来,青铜面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露出张年轻的脸,眉眼间竟与图谱上的守脉人有几分相似。“你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银镯上的守脉草玉佩突然亮起微光,与起脉石的纹路共鸣,“我爹娘临死前说,守脉人会来救我们的……可我等了十年,只等到暗影阁的人……”
凌辰将千年前的麻布图谱递给他:“守脉人从未忘记承诺。你看,千年前的守脉人就在这里写下‘护地脉周全’,我们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完成这个约定。”他指着洞壁上的字迹,“这些都是历代守脉人留下的痕迹,他们一直在努力,只是有时候……力量确实有限。”
年轻人抚摸着图谱上的字迹,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滴在麻布上,与朱砂字迹融在一起。“我叫石生。”他将法杖扔在地上,腐心藤失去阴煞的支撑,很快便枯萎成灰,“暗影阁的人教我用阴煞操控腐心藤,说这样就能报复守脉人,可我每次看到守脉草,都觉得心里发慌……”
苏晴将一株守脉草的嫩芽递给他:“这不是你的错。阴煞会蒙蔽人心,就像腐心藤会污染土地,但守脉草能净化一切。你看,连被污染的藤蔓都能变回青绿色,还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
石生接过嫩芽,指尖触到叶片的刹那,嫩芽突然开出朵小小的金色花,花瓣上的纹路与他银镯上的玉佩完美契合。起脉石发出嗡鸣,断云峰的地脉在这一刻剧烈震动,守脉草的根须顺着地脉蔓延至整个山脉,所过之处,被阴煞污染的植物纷纷恢复原貌,雪地里冒出成片的阳曦花幼苗,像撒在雪地上的金粉。
“地脉在回应你。”凌辰看着石生手腕上的银镯,玉佩的光芒与起脉石相连,像条看不见的线,“你身体里流着守脉人的血,只是被仇恨蒙蔽了。”
石生突然跪在起脉石前,对着千年前的守脉人图谱深深一拜:“我错了……不该被暗影阁利用,差点毁了地脉……”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粉末,“这是暗影阁剩下的蚀灵粉,他们说要在断云峰的地脉源头埋下这个,让整个北境的守脉草都枯死……”
苏晴将蚀灵粉倒入破煞瓶,守脉草汁与粉末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粉末化作无害的白灰。“现在毁掉还不晚。”她拍了拍石生的肩膀,“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守护地脉吗?就像你爹娘期待的那样。”
石生抬起头,望着漫山遍野的守脉草,金色的花海在风中起伏,像无数双凝望的眼睛。“我愿意。”他将银镯摘下来,与千年前的铜盒放在一起,“我要留在这里,补种被腐心藤毁掉的守脉草,就像千年前的守脉人那样。”
夕阳西下时,断云峰的雪地里亮起点点金光,是守脉草的花在暮色中绽放。凌辰和苏晴站在崖顶,看着石生蹲在起脉石旁,小心翼翼地埋下新的种子,动作与图谱上的守脉人如出一辙。雪狼趴在旁边,尾巴轻轻扫着地上的积雪,像是在为新的守护人喝彩。
“你看。”苏晴指着天边的晚霞,晚霞的形状竟像极了阿禾画的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好对着断云峰的方向,“守脉人的约定,真的在代代相传。”
凌辰握紧镇魂令,令牌的金光中,浮现出千年前的守脉人、阿蛮、石生、阿禾……无数个身影在断云峰下种下守脉草,金色的根须在地下交织成网,将北境的地脉紧紧连在一起。他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某个人的使命,而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约定,每个接过种子的人,都是这场约定的见证者。
夜幕降临时,断云峰的山洞里亮起了火光,是石生点燃的篝火,照亮了洞壁上历代守脉人的字迹。火光中,新的字迹正在被刻下:“后辈石生,于断云峰守地脉,承先辈之诺,护守脉草周全,直至青丝成雪,亦不敢忘。”
凌辰和苏晴牵着雪狼,踏上了返回青阳城的路,身后的断云峰,守脉草的花正开得灿烂,金色的光芒穿透夜色,与青阳城的方向相连,像一条温暖的丝带,系着过去与未来,系着无数守脉人的约定。
雪狼突然朝着星空长嚎一声,声音清亮,像是在告诉千年前的守脉人:你的约定,我们听到了,而且,会一直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