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裹住了皇城的朱墙琉璃瓦。林玥提着食盒站在御书房外的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边缘——里面盛着今日的“清心早膳”：百合粥、莲子糕，还有一盅用冰魄雪莲熬制的淡茶，每一样都按“医疗政变计划”精心调配，藏着诱发皇帝金蚕蛊戒断反应的关键。
廊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李公公的身影从转角晃了出来。他今日穿了件深蓝宫袍，腰间系着玉牌，手里捏着个描金漆盒——不用问也知道，里面是玉真人给皇帝的“仙丹”。见林玥站在廊下，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却还是堆着假笑上前：“林医女倒是早，陛下还没起呢。”
“陛下近日蛊毒缠身，臣妇若来晚了，怕耽误了调理时机。”林玥语气平淡，侧身让开，却故意让食盒的缝隙露出一点——里面的百合粥冒着热气，混着淡淡的甘草香气，“这粥里加了甘草和百合，按中医‘阴阳调和’的理，能清陛下体内的‘郁火’，李公公要不要闻闻？”
李公公的鼻子动了动，确实只有食材的清香，没有异样。他虽仍有疑虑，却也不敢贸然质疑——毕竟林玥如今是皇帝亲封的一品御医，还有太后撑腰。只能讪讪道：“林医女医术高明，老奴哪懂这些，您快进去吧。”
林玥提着食盒走进御书房时，皇帝正靠在龙椅上打盹，脸色比昨日更苍白，眼底的青黑蔓延到颧骨，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听到动静，他勉强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来了……朕昨晚又没睡好，总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玉真人的仙丹呢？”
“陛下莫急，”林玥将食盒放在案上，先端出百合粥，用银勺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先喝口粥垫垫，仙丹一会儿就到。这粥用的是三年生的干百合，加了少许莲子心，既能安神，又能清您心口的燥意——您昨日喝了莲子羹，不是说舒服些了吗？”
皇帝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意，果然让心口的慌意减轻了些。他看着林玥一勺接一勺地喂，眼神渐渐涣散：“还是你贴心……玉真人的仙丹虽管用，却总让朕觉得身子发沉，你这粥倒清爽。”
林玥心中一动——皇帝已隐隐察觉仙丹的副作用，这正是诱发戒断反应的绝佳时机。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少许白色粉末，混进后续的粥里：“这是张太医配的‘安神散’，用茯苓、远志磨的，加在粥里不影响味道，能让陛下白天也精神些。”
这“安神散”实则是她按现代药理调配的“戒断辅助剂”——茯苓能缓解焦虑，远志可改善神经紊乱，虽不能直接解除蛊毒，却能放大戒断反应的“不适感”，让皇帝更快察觉仙丹的危害。
皇帝喝完粥，林玥又递上雪莲茶。淡青色的茶汤在白瓷杯里泛着微光，是用太后提供的冰魄雪莲熬制的，性寒，正好克制金蚕蛊的“燥性”，加速蛊毒对仙丹的依赖瓦解。
“这茶……怎么有股寒气？”皇帝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雪莲性凉，能压制陛下体内的‘热毒’。”林玥解释道，“您近日总觉得口干、心慌，正是热毒所致。这茶每日喝两盅，配合粥膳，不出三日，定能好转。”
皇帝半信半疑，却还是将茶喝了。刚放下杯子，李公公就提着漆盒进来，献宝似的将仙丹捧到皇帝面前：“陛下，玉真人大人特意让老奴提前送来仙丹，还说今日的剂量加了些，能让陛下更舒服。”
林玥的目光落在仙丹上——暗红色的丸子比昨日大了一圈，表面泛着油光，她用银簪悄悄碰了一下，簪尖瞬间泛青，心中冷笑：玉真人果然急了，竟想靠加量稳住皇帝，却不知这正是将皇帝推向戒断的“催命符”。
皇帝接过仙丹，刚要送进嘴里，林玥忽然开口：“陛下，仙丹性烈，刚喝完雪莲茶就吃，怕是会‘寒温相冲’，伤了脾胃。不如等半个时辰，待茶气散了再吃？”
李公公立刻反驳：“林医女这话就不对了！玉真人大人的仙丹是仙物，哪会和凡茶相冲？陛下要是等急了，出了差错，谁担得起责任？”
“责任自然是臣妇担。”林玥上前一步，直视皇帝，“陛下若是信臣妇，便等半个时辰；若是信玉真人，现在就吃——只是臣妇要提醒陛下，昨日您吃了仙丹后，下午心慌了三次，若是今日加量，恐怕会更严重。”
皇帝的手顿在半空，想起昨日的痛苦，又看了看林玥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将仙丹放回盒里：“那就等半个时辰……李公公，你先下去吧，朕和林医女说说话。”
李公公脸色难看，却不敢违逆，只能躬身退下，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林玥一眼——他已察觉到不对劲，却抓不到任何把柄，只能寄希望于仙丹加量能稳住皇帝。
御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林玥趁机观察皇帝的状态：他指尖微微颤抖，眼神开始飘忽，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抓挠手臂，正是戒断反应初期的“神经紊乱”症状。她故作担忧地问：“陛下是不是觉得手臂发痒？臣妇给您按按穴位，能缓解些。”
不等皇帝回答，她已上前，指尖落在他手腕的“内关穴”上——这是中医里缓解心悸、焦虑的关键穴位，轻按能刺激神经，却也会放大戒断带来的“蚁行感”。果然，按了没片刻，皇帝就低呼一声：“痒……更痒了！像是有虫子在肉里爬！”
“陛下莫慌，”林玥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这是‘毒素外排’的正常反应。您体内的热毒被雪莲茶压制，开始往外走，才会觉得痒。等会儿吃了仙丹，或许会好些——只是臣妇总觉得，这仙丹加量未必是好事，若是……”
“若是什么？”皇帝追问，眼神里满是恐慌。
“若是仙丹本身有问题呢？”林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无意提起，“昨日张太医检测陛下的脉象，说您体内有‘异毒’，与寻常热毒不同，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喂养的蛊毒。”
皇帝的脸色瞬间惨白，猛地抓住林玥的手：“你说什么？蛊毒？玉真人的仙丹……怎么会是蛊毒？”
“臣妇只是猜测。”林玥故意示弱，收回手，“毕竟蛊毒太过凶险，臣妇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陛下若是再觉得不适，可随时召臣妇或张太医，我们定能想办法。”
她这话像是一颗种子，落在皇帝心里。多年来对仙丹的依赖、身体的异常、玉真人的步步紧逼，此刻都串联起来，让他第一次对“仙术”产生了怀疑。
半个时辰一到，皇帝迫不及待地拿起仙丹，却在送进嘴里的前一刻停住了——他忽然想起林玥的话，想起手臂上的痒意，竟有些不敢吃了。
“陛下若是犹豫，便先别吃。”林玥适时开口，“臣妇这就去请张太医来，让他给仙丹做个检测。若是真没问题，陛下再吃也不迟。”
皇帝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林玥立刻派人去请张太医，自己则留在御书房，继续用“闲聊”的方式强化皇帝的疑虑：“臣妇前几日在药典库看到，二十年前长公主也曾服用过玉真人的‘仙丹’，后来……就得了怪病去世了。”
“长公主？”皇帝瞳孔骤缩，“你是说，长公主的死也和仙丹有关？”
“只是巧合也未可知。”林玥故作含糊，却让皇帝的恐惧更深——他一直以为长公主是“病逝”，如今想来，那些“头晕”“心慌”的症状，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张太医匆匆赶来，还带了李院判。两人提着药箱，神色严肃。林玥将仙丹递过去：“张太医，李院判，劳烦二位检测一下这仙丹，看看是否有异常。”
张太医接过仙丹，先用验毒石一碰，石面瞬间转为深紫；又用银簪刮下一点粉末，溶于水中，水面立刻浮起一层黑膜。
“陛下！”张太医扑通跪下，声音颤抖，“这仙丹里不仅有金蚕蛊的毒素，还加了‘血浸乌头’！长期服用，不仅会被蛊毒控制，还会慢慢腐蚀五脏六腑，不出半年，您就会……”
“就会怎么样？”皇帝的声音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就会像长公主一样，毒发身亡！”李院判补充道，将早已准备好的《蛊毒考》递到皇帝面前，“陛下您看，这里写着‘金蚕蛊需以人血饲之，丹药为引，受蛊者日渐昏沉，终成傀儡’，玉真人这是在利用您！”
皇帝看着验毒石的深紫、水中的黑膜，再看看《蛊毒考》上的字句，终于崩溃了。他猛地将仙丹摔在地上，丸子碎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馅料——竟是掺了人血的蛊虫幼虫！
“玉真人……这个逆贼！”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外，“传朕旨意！立刻将玉真人拿下！打入天牢！”
“陛下不可！”林玥连忙拦住他，“玉真人党羽众多，内有李公公等宦官，外有北蛮密使和天机阁刺客，若是现在动手，定会打草惊蛇，引发叛乱！”
“那怎么办？”皇帝六神无主，抓着林玥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朕不能再吃这仙丹了！可朕现在就觉得浑身难受，若是戒了，会不会……”
“陛下放心，臣妇已有对策。”林玥扶着他坐下，语气坚定，“张太医已炼制了解药，用长公主的凤钗粉末做引，配合炮制后的附子、人参，能缓解戒断反应。只是接下来几日，陛下需按臣妇的安排，继续假装服用仙丹——用假丸代替，让玉真人放松警惕，等祭天大典当天，再当众揭穿他的阴谋！”
皇帝连连点头，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帝王的威严，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林玥的依赖：“都听你的！只要能除了玉真人，朕什么都听你的！”
林玥松了口气，示意张太医和李院判退下，留下半夏收拾残局。御书房里，皇帝靠在龙椅上，脸色依旧苍白，却多了几分清醒：“林玥，朕以前……是不是对你和萧天奕太苛刻了？”
“陛下是君主，臣妇是臣民，谈不上苛刻。”林玥语气平淡，“只是臣妇希望，陛下日后能做个‘得天命’的君主，以百姓为重，以江山为重，莫要再被权欲蒙蔽。”
皇帝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朕知道了……太后那边，你替朕说声对不起。当年朕也是被玉真人蛊惑，才会……”
“陛下的歉意，还是亲自对太后说吧。”林玥起身，“臣妇还要去准备假仙丹，今日的戏，还得演下去。”
走出御书房时，晨光已散，阳光洒在廊下。半夏跟在身后，低声道：“王妃，刚才暗三传来消息，玉真人已经察觉到仙丹被拖延服用，让玄清去百草园查看蚀心草，怕是要起疑。”
“疑就疑吧。”林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们要的就是他疑神疑鬼，提前暴露破绽。你现在去太医院，让张太医加快炼制解药；我去慈宁宫，把皇帝的转变告诉太后，让她准备好凤卫，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两人兵分两路，林玥快步走向慈宁宫。沿途的宫人见她行色匆匆，都不敢上前搭话——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靠麒麟令立威的弃妃，而是能左右帝王决策、执掌太医院的“护国夫人”雏形。
慈宁宫的暖阁里，太后正与暗三商议凤卫部署。见林玥进来，太后立刻起身：“怎么样？皇帝那边……”
“陛下已经知道真相了。”林玥将御书房的经过一一告知，“他同意配合我们，用假仙丹稳住玉真人，祭天大典当天再动手。张太医的解药也在炼制中，不出意外，明日就能成。”
太后松了口气，坐在软榻上，眼眶却红了：“总算……总算没白费。长公主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娘娘放心，”林玥递上一杯热茶，“祭天大典当天，我们定能让玉真人血债血偿，还大燕一个太平。”
暗三补充道：“属下已让人盯着李公公和玄清，他们只要有异动，立刻就能察觉。城防军的赵将军也传来消息，四门的守卫已加强，北蛮骑兵若敢靠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三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确定了假仙丹的“制作流程”——用红豆泥混合朱砂制成丸子，外层裹上少量仙丹粉末，既能以假乱真，又不会引发戒断，由凤卫暗中送入御书房，避开李公公的监视。
离开慈宁宫时，已是午时。林玥刚坐上马车，就看到追云骑着马赶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王妃，王爷让属下送来消息，京郊旧部已伪装成百姓，混入天坛附近的村落；玉真人的天机阁刺客在西市聚集，像是在准备什么，王爷让您万事小心。”
林玥接过纸条，上面是萧天奕遒劲的字迹，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奕”字记号——是他们约定的“安全符”，表示旧部一切就绪。她将纸条收好，对追云道：“告诉王爷，这边一切顺利，让他按原计划准备，祭天大典当天，我们内外夹击，一举拿下玉真人。”
马车驶回靖王府时，萧天奕已在府门等候。他穿着玄色常服，见林玥下车，立刻迎上前，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落尘：“辛苦了，皇帝那边真的愿意配合？”
“他不是愿意，是没得选。”林玥笑着摇头，“不过能争取到他的配合，也省了不少麻烦。接下来几日，我们要做的就是‘演戏’，让玉真人以为他还能控制皇帝，直到祭天大典那天。”
萧天奕点头，牵着她的手走进府里。廊下的灯笼已提前点亮，昏黄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身影，缠在一起。他想起三年前自己瘫痪在床、万念俱灰的日子，再看看如今身边的女子，心中满是庆幸——若不是她穿越而来，或许他早已成了玉真人的刀下亡魂，大燕也早已落入叛国贼之手。
“对了，”林玥忽然想起什么，“张太医说，解药需要长公主的凤钗粉末，太后已经同意将凤钗交给我们，明日我去取。有了凤钗，解药就能万无一失，皇帝的戒断反应也能彻底缓解。”
“好。”萧天奕握紧她的手，“明日我陪你去慈宁宫，顺便看看太后。如今局势紧张，多个人在身边，也多份保障。”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远处的宫墙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林玥看着萧天奕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围绕着“药”与“权”的战争，不仅是为了大燕江山，更是为了他们彼此——为了能像此刻这样，安稳地走在同一片阳光下，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而此刻的三清殿，玉真人正对着龟甲占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玄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师父，百草园的蚀心草没什么异常，只是……李公公说，皇帝今日吃仙丹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还喝了林玥送的雪莲茶。”
“雪莲茶……”玉真人捏碎了龟甲，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林玥果然在搞鬼！传我命令，让天机阁的刺客做好准备，明日起，每日派人去御书房附近探查，若是发现皇帝有任何异常，立刻动手！祭天大典之前，必须让他彻底成为傀儡！”
玄清连忙应下，快步退了出去。玉真人走到窗边，看着靖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不会让林玥和萧天奕的计划得逞，这场“医疗政变”，最终的赢家，只会是他。
风穿过三清殿，吹动着案上的符纸，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场决定大燕命运的“戒断之战”，已悄然进入白热化，而掌控战局的关键，正握在那个提着药箱、行走在明暗之间的女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