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静地等待着铁水在模具中冷却,这一过程相当漫长。陈德等得心情焦急而且不安,担心浇铸出来的火炮质量不行。李岩看出他的心思,携着他的手说,“我们先到外面歇歇,一会再进来看看,不必着急,你在路上走了三天,很累了,去吃些东西吧。”
陈德舔着因焦虑而干燥的嘴唇,说道:“我不饿。”李岩笑笑,唤过亲兵来,叫他们到伙房去拿些馒头和小米粥来。
大家约略等了两个多时辰,王宗典说道:“可以开模了!”
模具的外模是用陶土加上细沙做成,泥模作为模具可惜只能使用一次,因为一取出铁器就会将模具毁坏,无法重复使用。模芯是用木材所制,浇铸后无法取出,要用火烧和凿掉。光是制造这一套模具就要费时将近一个月。
几个工匠轻轻用锤子将浇成黑色的泥模打碎,就露出弗朗机大炮的炮身来,前面的炮管、炮箍还有铭文。铭文刻着:大顺军弗朗机,重五百斤。铸于隆武二年二月。旁边有小字铭文,刻着铸造的地点和工匠人名。
炮管后有炮耳炮腹,此是新式的弗朗机大炮,炮腹开在炮管尾部,中空,里面是有精巧的设计,当与子炮连接时,炮膛内就刚好一致大小。
将模芯凿除,清理掉内膛的残渣,一门崭新的弗朗机大炮就呈现在人们的眼前。现在还不能装药发射,因为内膛还没有镗孔,局部还要淬火。还要装配合好子炮。
王宗典敲敲炮身,带领着几个老工匠看看炮管的纹路和质地。几个老工匠已经啧啧称赞了。李岩问道:“怎么样?这熟铁锭可以直接铸造火炮吗?”
王宗典点点头,大喜道:“能,能!比原来使用的生铁要好得多,铸成的炮管连上面的气孔都少了很多,也没有以前的粗糙了。听响声要干脆响亮,想来刚性要好很多,等后续慢慢打磨加工后再试一下炮。那要等半个月后了。”
陈德急切问道:“要等那么久?可是我没有时间等那么久。”
王宗典摆摆手,“据我的经验,不需试验就知道此门炮是优等炮,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了。”
陈德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心中欣喜无比。想到一直以来的艰辛备至,想到父兄 ,和太原城一起阵亡。想到与清虏的血海深仇。这一年多来的努力没有白费。陈德一向是内敛沉静的人,内心的激动一会就平息了。
李岩拍了拍陈德的肩,说道:“这也是陈兄的功劳。”袁宗弟、刘体纯等众将也上前向陈德拱手祝贺。
丁国宝听闻陈德回来了,也赶来相见。丁国宝曾是陈永福的偏将,一直将陈德当公子对待。
“公子几时回来的,也不派人知会一声。自从公子去了麻城开矿,已经有将近一年了也没见公子。”
“我也是今天刚到,国宝兄,你近来可好?”
“好哩,好哩,现在正加紧制造火药。”
李岩在一旁打趣道:“国宝兄发明的新式火药比旧式的黑火药不知优于多少。现在,他呀!果真是我们大顺军的国宝。”
陈德说道:“国宝兄为人做事,总是一心一意,认准要做的事,就会聚精会神,废寝忘食也要做好。认定的人,也会从一而终,一心追随。可惜就是太公而忘家了。如今年已四旬,还是孓然一生。”
李岩也醒悟道:“对了,忘了国宝的终身大事,此事不能耽误,要找个人来给他说媒。”
牛有勇开玩笑说:“老营里有不少孀居的寡妇,不知国宝兄弟有没有看上眼的,随便看上哪个都行。反正一抓一大把。”
李岩叱道:“混说什么,国宝兄弟还是黄花一朵,起码要找个未出过嫁的姑娘。”
丁国宝被议论了一通,有些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地打断他们。“我的亲事与大顺军的事业相比,是小事一桩,此事我会自己做主,不须劳烦各位。”
袁宗弟捻了捻下巴上的几根胡须,突然想起来道:“我想起来一个合适的人选。丁兄弟肯定也会喜欢,此女子也是穷苦出身,没有缠脚,却勤劳肯干,温柔体贴,多会照顾人。”
李岩问道:“到底是谁?”
“就是舍妹,袁惠芳。”
刘芳亮大奇: “不是,汉举兄,你竟然连舍妹都舍得。真是慷慨大度之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国宝兄也不是外人了,何况舍妹二十七八也没有出嫁,我恨不得她早点出嫁才好呢。”
刘芳亮见过其妹,早年间亦有心牵条红线,只是碍于和袁宗弟的关系,实在太熟,简直形同兄弟,一直迟迟不敢说出口。没想到倒让丁国宝这小子捷足先登,心中好不惋惜。
谁知丁国宝婉拒道:“多谢汉举将军看得起我,我丁国宝独身一人惯了,现在天下纷乱,每天都在行军和打仗,不知道哪天马革裹尸,我也忙于火药的事,实在无心也无力兴建家室。各位好意心领了。”
袁宗弟还有些可惜道:“你好歹见了我家妹子再说,包你喜欢。”丁国宝和陈德走去叙话去了。
刘芳亮故意从他面前走过。袁宗弟猛然拉住刘芳亮和李岩,“你们二人到我家里喝酒,有要事相商。”
李岩本想为陈德接风,还要宴请诸将,今儿个,刚好,让袁宗弟做东了。
李岩说:“也好,让汉举兄破费了。”袁宗弟摆摆手,“说哪里的话,大家一起同去,不去的就是不赏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