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忽然探马流星一样报来。岩垌寨、屏风寨、泉华寨和司空寨趁着夜色,率领全寨寨兵、乡勇前来攻打白云寨。还声言要活捉大顺军主将哩。
李岩哼了一声,叫所有人准备,全部退入寨内,立栅坚守,所有人上寨墙守寨。
当时李岩的身边只有几百亲兵,和刘芳亮带来的一部分人马,总共不足两千人。刘芳亮的三大营都派了出去驻防各地,提防叛乱。寨内有些白云寨幸存的寨民,青壮不多。
白云寨是个不小的山寨。在大顺军还未驻进来前,是蕲黄诸多山寨中较大,也较富裕的山寨。全寨有数千之寨兵,两万五千多寨民。
原山寨寨主易道三,是诸多山寨的领袖人物。蕲黄四十八山寨联寨自保,抵抗清军 ,就是以易道三牵头才形成的这样一个松散的联盟。谁知清军一攻上山寨,易道三守寨战死,其他山寨畏畏缩缩,救援不力。可见这小农的软弱性。也可见凡是由众多小的团体组成的联盟,必定不可靠,必定容易被各个击破。
清军攻上来后,首先打败了前来救援的大歧寨。然后攻破白云寨。白云寨守寨不力,原寨主应负一定责任。可惜白云寨这座蕲黄山区中的百年老寨就这样被清军攻破。数千寨兵和山寨乡民被屠杀。山寨的房屋、社庙等也多被清兵焚烧一空。
大顺军歼灭了清军,活捉清朝总兵徐勇后,进驻这里,开始把这里当成大顺军的临时驻地,指挥机构和中军大帐也设在这里。李岩等人也驻扎在这里。刘体纯的夜不收军未前去湖南前也驻守在这里。这里的村寨广阔,平地较多。田地也多,白云寨自寨主以下大部分寨民都被杀死。留下的房屋、田舍无算。虽然有些被清兵焚毁,但经大顺军修缮。许多原来逃掉的寨民陆续也回到白云寨居住。白云寨因此气象一新。
原来的山寨,寨墙、木栅、箭楼等在清军攻寨中,被红夷大炮击毁数段,清军离开白云寨时,为了防止再有人据寨抗击清军,将寨墙、木栅、箭楼等破毁拆除。有的连同房屋一把火烧掉。总之,在大顺军入驻前,这里已经形同白地。
现在的寨墙、木栅、箭楼等都是大顺军在原寨墙的基础上重新修建的,为了防止清军的偷营。为了能够在蕲黄山寨站稳脚跟,李岩命将白云寨修建成非常稳固,可比一个中等卫所这样的坚固防御工事。
寨内有四门将军炮,七门弗朗机炮,四门百子铳,十余门虎蹲炮。三眼铳、鸟铳数百。如果不是为了武装刘体纯的夜不收,搜括走了大部分的火器。原本这里的火器更多。
寨内的火器、弓箭和人马对付这些临时拼凑的杂七杂八的山寨兵,已经足够了。留守白云寨的人马全部进入山寨后。李岩和刘芳亮也披挂铠甲,在亲兵头目李新的护卫下,上到寨墙了望敌情。
只见山下火把红彤彤的一片,把山下照成白昼。人喊马嘶,人马移动扰动树枝树叶的哗哗声,如同波涛不绝于耳。向白云寨的山路、小路、大路都挤满了人,闪动着火龙。连树丛荒草里都站满了人。随着人马的走近,远处的鸟禽和野兽不断地被惊走。
李岩一看,战斗力且不论,单看这人马的规模,就超过了大顺军目前在蕲黄山区所留守的兵马总和。
“来势不小啊!这何止两万多人,我看足足有三万多人。”李岩对刘芳亮和左右亲兵说道。
刘芳亮点点头,说道:“人马虽多,但看其行军,全没有章法,如同乌合之众。”
李岩说道:“都来了也好,来了不用我们一个一个山寨地去攻,一块儿收拾。以绝后患。”
李岩不知道的是,司空寨、泉华寨几乎是倾巢出动,把十四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山寨寨民都强迫征发。岩垌寨和屏风寨也将所有的寨兵和青壮年乡民都胁迫前来。声势浩大,遮天蔽日。
他们为了拖住刘芳亮驻在清风寨麾下的三大营,还策动了清风寨周围的几个山寨的叛乱。这些山寨的人马不多,并不能战胜刘芳亮的三大营,他们只求能够拖住一时。这边就可以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攻进白云寨,屠尽留守白云寨的大顺军,毁掉他们的中枢。剩下的大顺军只能群龙无首,四分五裂。除了退出蕲黄地区,无路可走。
这是泉华寨寨主刘国能的锦囊妙计。刘国能在叛乱的山寨里,素以小诸葛着称。以前他们抗击农民义军时,依靠这些策略稳定了局势,牢牢地守住了山寨,有时还能重创义军。
泉华寨寨主刘国能、岩垌寨寨主刘复云、司空寨寨主张阿宝和其他山寨的头人走在大队人马的中央。几名背着响箭和腰刀的探子从丛林里钻出,来到刘国能等人的面前跪下禀报道:“我等探查得知,目前白云寨内只有两千人,其中包括伙夫、杂役和一些乡民。大顺军军师李岩、主将刘芳亮等都在内。山寨附近没有发现大的兵马。”
“好,可笑那李岩号称军师,如此无谋少断,怎能胜我。今夜我要夜袭白云寨,活捉李岩、刘芳亮、郝摇旗,把他们解送九江,以解我心头之恨。此仗打好,在清廷面前也算是大功一件,富贵不难。”刘国能对左右哈哈大笑,众人也附和一笑。
“清风寨里的大顺军有什么动向?”张阿宝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旁边另一个哨探的小校回道:“他们正在忙着镇压周边的几个小寨的叛乱,未见兵马调动及其他异常。”
“嗯,你们再派人去,密切监视。”张阿宝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是……”几人得令之后骑马而去。
刘国能笑道:“张阿宝小弟,这下你放心了吧?敌方只有两千人,而我有三万人马,李岩的人头如探囊取物。心尽管放肚子里。”
张阿宝拱手道:“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小心能驶万年船。”
刘国能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阿宝老弟还是这么地小性子,婆婆妈妈,像个女人。”
刘复云和其他几个山寨的头人也附和着笑起来。
几匹马拖着一辆马车走过,上面驮着一门将军炮。这样的炮还有三门,是刘国能特意从武昌买来的。这些将军炮斤数不大,威力和准头都大大不如红夷大炮,但是对付山寨这种有些还是木栅建成的寨墙,还是有很大杀伤力,基本一轰一个大洞。
张阿宝看到己方人马众多,武器也不弱,心中有些底定了。以为一旦侥幸得胜,击败大顺军,就能杀死他们,至少把他们赶出蕲黄山区。这样就能保住自己在蕲黄山区的统治和祖产。
张阿宝一直心神不宁的内心才安定下来,心里在默默念叨:“山神保佑,顺军大败,我军大胜。”又暗暗下了决心,如一旦得胜就用最好的牲礼酬谢神灵。
仇达平带着几个牛心寨的年轻后生,一个叫仇阿苟,一个叫仇会平,一个叫仇阿牛。还有几个没什么大名的人。他们基本都是一个姓,只有三四家是另一个姓。那个叫仇会平的是仇达平的叔伯兄弟。
仇达平带着他们在山寨内好奇地走来走去。几个后生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大的阵仗,有些心慌。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忐忑不安地跟在仇远平的身后。
仇达平又带着他们上了寨墙。了望了外面浩浩荡荡的攻城队伍。仇达平并不心慌。他近来在牛心寨敢于带头反叛屙屎公一家的统治,让他的胆量渐渐大了起来。更何况他穷家一个,尚未娶亲,家中只有一个老父亲,没什么好牵挂的。
其中一个叫仇阿牛的后生实在是有些怕,脚都吓得有点软,嗓子里说出来的话带有颤音。他问道:“达平哥,真打起来怎么办呀?我们在前面打还是在后面躲?”其他几人也紧张地看着仇达平。
“你傻呀?谁让你真上,先看一下情况 再说,慌什么?我估计外面的几个山寨的人根本打不进来。万一真的打进来了,我 们就从后山的一个悬崖峭壁上顺着一根山藤往下一溜,白云寨,这里我熟的很。”仇达平安慰他们道。
一听说不是真的让他们上,他们几个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个叫仇会平的年轻后生问道:“哥,我还以为你为了要在大顺军里混个小头目当,要把我们哥几个卖了呢!那我们今天 就全交代在这里了。死倒不怕,只是家里有老父老母尚无人奉养。’
“瓜娃子,我是那等卖友求荣的人吗?别说为了要当个什么小头目,就是朝廷的游击将军赏给我做,老子都不稀罕。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兄弟,用自己兄弟的血来染红头上的顶戴花翎。我只是想观察一下,这大顺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能不能打,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与百姓秋毫无犯,替穷苦人作主。”
“你看那些外面反叛的寨兵,一个个老老少少,没打过什么仗。真的打起来,不一定谁能打的过谁呢,你们看,他们的军师,不慌不忙,一定还有后手。”
几个年轻后生不住地点头,“哥,还是你有眼光。” 达平一挥手,“我们找些趁手的武器,跟我来。”几个人离开了寨墙。
山寨内的防守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开展。所有人都按照预定的计划做好分内的事,坚守 好自己的岗位。山寨内的武器分发一空,仇达平一帮人也都拿了几条长矛,几枝三眼铳。可惜没有盔甲。整个大顺军中只有将领才有盔甲。
他们跑到寨墙里边的一个角落里,长矛就像烧火棍一样撂到地下,眼巴巴地观看着这一场他们从未见过的攻城战。